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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中國功夫〉《梅隱雜文》劉光炎
出版社:台北:食貨
出版年月:民國72年10月
頁數:pp.68~71

在加州屋崙的南湖塔(southlake tower)老人公寓,有四十多位中國人。在伍牧師的《金山日報》中,看見一則故事,內容是:本年一月,有一位美國大力士,打遍十五國無敵手。一天,到了中國大陸的北京,知道有一位年過六十的老工友會功夫,找到他交手,只一個回合,就被摔倒。再試,結果一樣。這位美國大力士,心服口服,決定回美國,工作一年,賺足了錢,再到北京來拜師,學中國功夫。
  中國本是一個講「功夫」的國家,春秋戰國時就有一位忌慶,走到王宮,看見一位素來不順眼的人,上去一耳光,把這人滿口牙齒打落。被打落的牙齒,飛出口外,一直進入宮牆的堅木上,有數寸深。試想,這是何等的力道?在那時,還有所謂的賁育,他們的本事不得而知。但憑司馬長卿「水行不避較龍,陸行不避虎豹」兩句話,他們功夫之深、之狠,也可想而知了。
  青年時候,曾到南京歷史博物館玩。門口有一座槍架,插的是當年明朝開國大將軍常遇春使的一隻渾鐵槍,有一丈多長,連桿子也是鐵的,刺起人來,不要說穿心,就是碰一下,也是夠瞧的。我和年紀相同的友人,合力提槍,用了吃奶氣力,紋風不動,架下擺有一雙長約一尺五寸的鐵鞋,說是常大將軍打仗時用的。看了槍和鞋滿可以想像的明人雄渾的體魄。難怪頑強的韃子,都被他們打敗呢!
  小時候,又聽到一個故事,是我二伯父親眼看到的。那時他在湖北宜昌鹽務局作事,為了緝私關係,常到河邊。一天,看見一隻小船,帆掛偏了,船夫吊上去修理,繩子由船夫的妻子拉住。不料她用力太過,肚子一縮,褲帶就鬆了,整條褲子就要掉下來。她內心一急,本能地用雙手來拉,繩子一鬆,桅上的男人,就一個倒栽蔥跌下來,栽在船邊上,把一頭跌開,人就死了。船夫妻子正在哭,忽然走出一位老頭,止住她的哭聲,叫她把死人用布被蓋起,他就戟指行法,不到十分鐘,叫船夫妻子把被子掀開一看,活潑鮮跳的一個人,頭上一點傷痕也沒有。這位老人自報,來自辰州,大概是湖南辰州 符 老師這一類人吧?可見平江不肖生所著的《江湖奇俠傳》,也不無根據。
  從前在大學讀書時,看見上海《申報》(上海人稱為「老申報」。它的消息,是以準確出名的),記載在漢口發生的一則故事。據說,漢口江漢關碼頭值勤的印度巡捕(那時漢口、九江的租界,還未有收復),得到線民報告,說第二天由湖南開來的某輪,上面有一個鄉下裝束的人,帶得有犯禁的武器。這位巡捕因此在渡輪抵埠時(碼頭就在江漢關下面,是漢口江邊最熱鬧的地方),看見一位鄉下裝束的漢子下來,就上前去查。這漢子從懷中一撈,撈出一束官票(湖北官錢局在張之洞時代所出的鈔票,每張一串錢,每元三張,通行兩湖,信用十分良好),往巡捕手中一遞。這巡捕收了鈔票,仍舊要查。這漢子轉手拔出短槍,二扳機,就把欲巡捕打倒在碼頭上。光天化日之下(時正中午十二時左右)發生此一事件,非同小可。馬路上值勤的巡捕吹起哨子,就有二三十人來支援。這漢子不慌不忙,只一跳,就從碼頭飛過馬路,直上建在路邊太平洋行的三樓,距離怕不有二十多丈。這些巡捕正在錯愕,轉眼就不見這漢子了。
  何鍵將軍當湖南省主席時,又發生一件事。何氏是提倡中國功夫的,湖南省國術館長某氏,是一位技擊老手,南北拳技,無不精通。呈准何氏,殺長沙省城外嶽麓山的愛晚亭(取「佇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句意),舉行全省擂臺比賽,指名挑戰對象,是湘省拳擊(南派拳宗)名 家柳森嚴 老師。這是一個創新的舉動,省垣各報採訪記者都動員了。眼睜睜等到午時,還不見 柳 老師人影。通知是早就發出去的,已有收條,證明人定會來。時間已過,正錯愕,忽然在擂臺上添了一人,正是被指名挑戰的 柳 老師。但他滿面笑容向某館長和臺下觀眾說,他此次來不是為比賽,是為取和,「兩雄相爭,必有一傷」,何必呢?話音剛落,人影已杳。大家極盡目力來看,才於遙遠的山畔,看見他的身影(版主著:相關之事,早先前我亦有記錄,真是各說各話,大家都兜不攏,有興趣的話,可以爬爬文)。
  在抗戰期間,我在重慶報界,又聽到一件事,是編輯部採訪親目所覩,所以應據為信史。原來那時外籍顧問團的士兵,笑中國太極拳太柔懦,堅持「試試」。中國太極拳協會,不得已推鄭曼青來應付。開賽時,一位士兵撲來,鄭氏用「 四兩 撥千斤」手法(太極拳推手手法),撥了過去。再來一位,來勢更猛,也用同一手法應付過去,不過此人跌了一個大跤。第三位據說是一位西洋重量級拳擊專家,來勢更猛,鄭氏頗有戒心,於是在原有手法外,再在他背上加上一掌。他竟直跌出去,把迎面一堵牆,都撞了一個大洞。
  後來我看到鄭曼青,問他此事真相。他說,有是有的,不過不算什麼。要像我楊誠譜(版主著:楊澄甫之音謬),那才算是功夫。他說, 楊 老師(中國太極拳宗師,住在北京)有一天坐在廳中,一位媳婦手捧蓮子湯,從廂房出來,天寒地陳,滑了一跤,人要跌下去。 楊 老師一躍而前,輕輕把她扶起。相距三丈開外,而 楊 老師已屆暮年,不知是何神術,令他如此迅捷。
  此外還有上海霍元甲大俠之力挫俄國大力士,和湖北汪連之在夏口禹王廟單臂舉鼎(重約三十斤)。前者已由上海各大報詳細記載;後者則事關兩湖械鬥故事,可說無人不知。此間篇幅所關,筆者不原多贅。
  綜合說,中國這五千年來,對功夫的注重,從未斷過。因此,奇才異能之士,層見迭出。如像現在奧運會有關田徑項目所訂的奪標標準,在學中國功夫的人看來,實在不算什麼。但是,為什麼我們和世界交往了這許多年,竟無一個如文中所說的奇才異能之士露面呢?那是由於中國自古即傳下一種信念:一個學功夫的人,首重武德,如果沒有武德,就是功夫再好,亦無足取。而且到了必要的時候,老師要把已授的功夫,向徒弟身上收回去。比如湖北汪連,就因他兒子輕於炫耀自己的功夫,親手將他打死。又中國武德所重的,第一是「忍」。所謂「能忍自安」,所謂「大勇若怯」。日本最懂得這個道理,所在三百年前,日本有一個忍者村,充滿了神秘意味,至今還為人所追念。
  我看:這大概是學中國功夫的人在國際奧運會從不露面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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