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閑醉

〈話說冀縣武術〉李子鳴

提起近代我們冀縣的武術，就本人所知，拳種有十多門。大師有三十餘名，可說是：流派紛呈，高手輩出。我是「八卦連環掌」傳人，就從八卦掌說起吧。 　　八卦掌是一種把攻防招術和導引方法融合與繞圈走轉之中的拳術。創始者是河北省文安縣朱家塢村的董海川。冀縣人向董海川學習八卦掌，多出俊彥，顯赫於武林者有尹福、馬維祺（煤馬）、史計棟（賊腿史六）、梁振圃（估衣梁）、司元功、劉棟臣（墨盒劉）、李文彪（字文普）、韓福順（韓六）、郭古民 （字德倉），等等。 　

尹福先生像

尹福（1840～1909），號壽鵬，冀縣漳淮村人，少時在北京以賣油條燒餅為生，性好武，早年學彈腿、練羅漢拳，精於技擊。肅王府董海川八卦掌威鎮京都，尹福慕名拜於門下，成為董海川得意大弟子，因其身手不凡，而面貌清秀，似文弱書生，故人稱「瘦尹」。學成後，供職於宮廷，出入禁中。據說光緒皇帝曾跟隨他學習八卦掌，還有教西太后練武一說。尹福以牛舌掌最為拿手，徒弟眾多，蜚聲武壇。 　　

史計棟先生像

北京有個義和木廠，開業者是冀縣小寨村的史計棟（1836～1909），字振邦。他行六，又稱史六。在家鄉時曾習十二趟彈腿法和連腿，雙腿尤為敏捷，他經尹福介紹拜會董海川，董趁其不備，猛踢一腳，史速側避而不中，董說：「你真賊腿！」從此，「賊腿史六」揚名武林。史六每日朝夕越牆入禁地天壇內習八卦掌。他學練刻苦，性謹厚，深得董海川器重，招為乾女婿。董公年老窮困，他侍養於家中；董死後為董操辦後事。史六曾投身官府，先後緝獲劫犯十一人，被授以六品藍翎頂戴。年逾花甲，返裡探視，師友送行至西車站，他一連騰空打飛腳幾十個，眾人皆讚其老而不衰。 　

梁振普先生像

我的恩師梁振圃（1863～1932），字照庭，冀縣後塚村人。七歲練彈腿，後隨父進京在萬興估衣莊學業，十六歲時拜董海川學習八卦掌，他精六合八式，善截法，遂成名師，人稱「估衣梁」，他雙腳踏著柳條簸箕邊緣轉掌而不翻側，足見功力。光緒二十五年（公元1899年）他大鬧北京馬家堡車站打死西城大惡棍金鏢趙六等二十餘人，被捕入刑部大獄。光緒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庚子之役，趁亂炸從獄逃出，隱遁於家鄉。冀縣有個直隸十四中學，民國八年（公元1919年）聘他為武術教練。某年，五月二十八日是城隍廟會，不少客人來校，人們請梁振圃獻技，梁對師生來賓風趣地說：「我可練不好，今天就練過過花池吧，如我掉下去了，你們把我撈上來。」校園內有約三四丈寬、碧波蕩漾、芙蓉盛開的池塘，梁先一個單換轉掌，隨即腳踩荷葉憑空而過，觀眾讚嘆稱奇。 　　

司元功，是冀縣東午村人氏。他忠厚誠實，嗜武成癖，每日家事完畢即習拳腳。後來，天天晚上到馮家莊學練楊家槍，一練就是二十年，從東午村到馮家莊十二裡，步行需要不少時間，他撐杆前躍，一倒一倒，幾分鐘就可到達，日久亦見奇功。司八十來歲帶藝進京，在肅王府拜董海川為師，又勤奮學八卦掌。董海川告訴眾徒：「別看元功拜門比你們晚，功夫比你們都大得多！」有個叫大槍劉德寬的，見司乃一鄉下人，看不起，練了一趟槍，故意問司元功說：「我這槍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司道：「很好。師兄真叫我說，你這槍還有漏洞。」劉大為惱火：「今天頭一回聽人說我的槍不成，咱們比槍！」司只好上陣對劉說：「師兄我扎你的後把虎口，三槍之內扎上算我贏，三槍以外扎上，我算輸！」二人拉開架子，司就一下，槍尖點上了劉的後把虎口。劉把槍一扔，長嘆道：「唉，練了這麼多年槍，我頭一次遇上敵手。」　　

下面，我粗略談談「三皇炮捶拳」。炮捶拳以其出手如捶、發勁如炮而得名。炮捶拳自少林寺普照和尚傳藝至二、三代，屈指可數僅四、五人，後來發展成為大拳種。這與冀縣人有極其密切的關系。我講幾位有影響的人物。 　　

宋彥超（1809～1893），字邁倫，冀縣趙家莊人，自幼習武，練拳多門。三十歲出游，攀峨嵋遇三皇炮捶三代大師、同郡南馮管村喬鶴齡，拜於門下。後盡練三皇炮捶，精心鑽研拳理，創宋式炮捶，並在家鄉傳藝授徒。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他進京投神機營以圖報國，神機營總管老七王賜以五品亮紅頂子大花翎。後來，他親手創北京會友鏢局。絕技有「夫子三拱手」，江湖人稱「神拳宋老邁」。 　　　　

宋雲達（1872～1942），字彩臣，北京會友鏢局坐鎮者之一，，他是宋邁倫之侄和得意門生。曾在新河縣立高級小學堂當課外拳術教員。光緒年間，同郡有個叫李化周的大力士，是宋彩臣的遠房外甥，自恃強悍，一日要和宋比比勁，他站登步，伸右掌抵宋小腹，說：「你我都衝前使勁，不許兩邊搬我，咱爺倆碰碰！」宋笑李，說：「站穩，你喊一、二、三！齊用勁！」李的三字出口，宋兩手虎口向上一抖，他便飛上了西屋裡間的炕上。李事後說：「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屋，上的炕。」

李堯臣先生像

宋彩臣有個徒弟叫李堯臣，冀縣碼頭李人。光緒二十年（1894年）進會友鏢局拜師，1965年89歲時口述《保鏢生活》。他曾交過楊小樓猴拳。梅蘭芳舞劍的手法也是向他學的。民國十年（1921年）以後，有一次日本武士來華擺擂，他在南京參賽，驕傲的日本人看他是個老頭，說：「你還行哇？」他說：「來吧，小子，我讓你三拳！」日本人打過三拳，李大喝一聲：「你下去吧！」猛起一拳打去，那個傢伙一個倒栽蔥跌下台去！ 　　

冀縣的八卦掌、三皇炮捶，在我國近代武術上占有重要的一頁，名人輩出，其作用舉足輕重。境內除習此兩門拳藝者外，雙塚村有「毛六」的燕青拳，馮家莊有「陳四」的形意拳，南、北尉遲二村有黑虎拳、太祖拳、少林長拳等。 　　

秦鳳儀是冀縣後塚村人，練的是彈腿、連腿，功夫純深，名聲鼎鼎。他乃梁振圃幼年師傅。曾做過保鏢生意，鏢旗書寫「腳踏黃河兩岸，拳打南北二京」。河南省某地有個村子是個拳鄉，途經這裡的鏢車一律不許「放趟子」（喊號）。秦初次押鏢南運，明知該事，卻故意在此大聲喊號叫鏢，車把式們說：「秦師傅，這裡不讓喊，你這不是惹事嗎？」秦說：「到時候再說吧！」果然，秦在村頭被一長蛇陣攔住，被帶進村子，他毫無懼色，先用「千斤墜」將三寸多厚的板凳面坐成了兩截，接著用力一按，八仙桌的四條腿一齊折斷，村人敬服，交做武友。 　　

咸同年間，有一個楊性同族武夫，聽差於京師某王爺，放羊吃青一路南下，稍遇阻礙，便大打出手，為民所憎恨。冀縣南尉遲村潘端、後塚村陳老為，是兩條好漢，武藝超群，嫉惡如仇，齊心要戰「楊回回」，殺殺他的傲氣。雙方在冀縣交了手，第一、二次楊用回馬鞭取勝潘、陳，潘端、陳老為敗不餒，研究對策，第三次用鐵掃帚破了楊的招數，把個「王府牧官」打回了北京。 　　

冀縣武術家薈萃，皆出身於布衣百姓。起於鄉，興於京，或健身自衛，或懷藝謀生，技藝精湛。崇德尚武，為民除霸，為國雪恥，中華之驕子，青史留芳名。

（周濤根據李子鳴來信整理。在整理過程中參考了有關武術方面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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