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閑醉

〈聽賀普仁先生談「八卦掌」〉《武魂‧2003，第10期》張全亮

賀普仁先生像

為了了解一下尹式八卦掌的內涵和先輩的情況，近日我專程拜訪了尹式八卦第三代傳人、著名針灸專家賀普仁先生。

賀普仁先生，是馳名中外的針灸專家，素有「天下第一針」之美譽。同時他還是尹式八卦掌第三代傳人，連續兩屆的北京市八卦掌研究會名譽會長。 　　

幸遇名師，武醫丹修 　　

賀普仁先生原籍河北省淶水縣石圭村，1926年5月20日出生。十四歲那年（1940年），經親友介紹，他來北京前門外三眼井49號牛澤華診所，投在當時北京最負盛名的針灸醫生牛澤華門下學習針灸。起步就在名醫門下學徒的賀普仁，學習刻苦，大膽實踐，虛心求教，認真總結，很快就成了恩師鐘愛的學生。 　　

賀普仁先生喜歡針灸，還喜歡武術，在他進京學醫的那一天，就向往在武林高手雲集的北京，找到一位武術名師學些拳腳。十八歲那年，他終於有幸結識了尹式八卦掌第二代名師曹鐘升的高足張晉臣，張晉臣見他為人誠實厚道，且體強智聰，是可造之才，就力薦他到曹鐘升先生門下學練尹式八卦掌。 　　

曹鍾升先生像

曹先生是尹福的得意弟子，技術全面，精湛，盡得尹師之真傳。而且脾氣特好，愛徒如子，毫不保守，有問必答。就這樣賀普仁如願以償，在武術界一位好老師的門下苦練了八年八卦掌。賀先生感慨地說：「在我人生的路，這麼容易地遇到了兩位這麼好的名師，並且都傾囊相授，給我的一生鋪平了道路，我真是太幸運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從我出師的那一天起，我就立下宏願，要以兩位恩師為楷模，把醫學和武術有機地結合起來，開拓進取，造福人類，為廣大人民群眾的健康幸福做出自己最大的貢獻！」 　　

聞睹神拳，勤學苦練

尹福先生像

尹式八卦在八卦掌中被認為是硬掌法的代表，掌法剛猛暴烈，其代表人物是尹福。尹福（1840—1909）字德安，號壽朋，河北冀縣人。自幼習武，精於彈腿，後於咸豐年間帶藝拜董海川為師學練八卦掌，將其所學彈腿、羅漢拳融於八卦掌中，苦練數年，名振京師，門下成名弟子眾多。其特點是掌形呈牛舌掌，在勁力上以撣、冷、直見長。外講冷、彈、硬、脆、快；內進縮、小、綿、軟、巧。 　　

賀普仁進了八卦門以後，經常耳聞目睹八卦先輩的神功絕技，他說：曹鐘升老師看上去像個老學究，瘦瘦的，文文的，根本不帶練武的相。但是他的金剛揉球掌、雙撞掌、腕打都非常厲害，爆發力大得很。他練金剛揉球掌看上去兩手就像揉著玩一樣，但別人不能碰，碰上就得出去。他的雙撞掌是先捋後撞，動手時吸身往懷中一帶，隨即驟然放開雙手一撞就能把人打出很遠。　　　　

當年尹福先生非常喜歡曹師的老實勤快和練功刻苦，常常單獨給他「吃小灶」，所以他得尹先生的東西可說是「多、純、精」。曹師是幹玉器行的，他說他一天到晚都處於練功狀態，他在登大輪磨玉器的時候，都是在下意識地練功。 　　

師伯馬士清那功夫就更不得了。他平時練腕打，經常是身體直立，猛地向前一仆，兩腕觸地，再一用力又挺身而立，反覆練習，非常自如，他用腕打曾經贏過不少名家高手。他的身體不能碰，碰上就像觸電一樣。當時有一個武師，在天橋開把式坊，請馬士清師伯給站腳助威。散場後他請馬師伯吃茶點，在上台階時這位武師出於客氣用手攙扶他，馬師伯覺得有人摸他胳膊，不由自主地把手向後一揮，就是這麼輕輕一揮，讓這位武師的胸部黑了一片，據說好幾年才退下去。 　　

馬士清是尹福的學生，但董先師卻非常器重他，經常帶他出去辦事，經常單獨點撥他，傳他不少東西。所以他的功夫出眾。據說一次他和董先師去口外買馬，他在馬群裡挑馬的時候，一匹烈馬踢他，他用掌向下一切就把馬腿給切斷了。 　　

雖然馬士清的功夫那麼大，但是到尹福手裡就不行了。一次他們爺倆比手，馬士清剛一進招，尹福用兩手向上虛晃了一下，突然向下一蹲，沒等馬士清反應過來，已被尹福抓住兩腳腕子，一下子把馬士清給端了起來。 　　

八卦掌真是神掌，掌式簡單，但只要按要求下苦功練，就能練出神功。原來我在永安路住，經常和很多名家在一起聊天，他們知道很多八卦先輩的神功軼事，聽了特受鼓舞。 　　

賀老師說：「曹老師很和氣，但教掌卻極為嚴格，開始學練先讓站樁，就是八卦掌的轉掌式，站住不動，左右換練，每天早晨一個多小時就是站樁，不教別的。晚上回到住處也還是練站樁。開始站樁，腰酸腿痛，心浮氣燥難以堅持。曹老師說，站樁是八卦掌的基礎和精髓，必須過這一關。這樣我就按曹師的要求，咬牙堅持了下來，反而覺得身體特別舒服有勁，兩腳如植地生根，站著站壯大覺得有一種頂天立地的氣勢和萬夫不擋的勇氣，越站越愛站。就這樣我站了一年多。一天曹師用手按了按我的胳膊和肩背說，你可以練轉掌了。於是就開始教我練轉掌。曹師教的轉掌走小步，下中盤，出掌如牛舌，走轉時掌指上翅為立掌，用進直掌前穿。穿掌時前手先壓，後手再穿；練時穿掌在肘下穿，用時在小臂上面向前穿。理論上是順其自然，因情設式。 　　

「曹老師教的轉掌共八路，每路八掌，共計64掌，但以前八掌為主，即前穿掌、磨掌、上穿轉身反插掌、腕打撞膝靠身掌、進步前穿反臂掌、側肩擰腕隨勢掌、鷂子穿林掌、上穿轉身撩陰掌。這八個掌式，一式一式反復練習，反復糾正。一式規範合格了再教一式。這八個掌式曹師指導我練了三年。其它掌式也給說，你有時間練就練，沒有時間也不勉強，但前八掌要求必須練好、練熟。
「這八年裡曹師還給說了不少尹式八卦的秘傳功夫、散手和器械。這些曹師不做硬性規定，讓你根據自己的情況和個人喜愛去選練。比如基本功的站樁，有好多種樁法，我就站了一個擰身樁；鍛煉筋骨有14種練法，我只選練了四、五種；練力，有上罐、插沙、拔釘、打井、掃樁、站梅花樁、抓泥饅頭，摩鐵球等八種功法，我只選練了上罐和抓泥饅頭。

「上罐就是用一個大瓦罐（也可用布袋）裡面裝上細沙，繫上一根老弦，上面拴一根一尺長、一寸五分粗的木棒，馬步站立，兩手平伸抓握木棒上下反復擰提擰降，以練兩手的抓握力。罐內的沙子初時一二斤，每十日加一斤，加至三十斤或五十斤，則功告成。

「抓泥饅頭也叫抓圓椎，是用黃土、青灰、麻刀用水合成兩個圓椎體，形如饅頭，五指張開抓捏其尖端留下指痕，曬乾後兩手一手抓一個，做前伸、側伸、後伸等十餘種動作，以練掌指之握力和腕臂之懸力。初時一個饅頭重三斤，後逐漸增至三十斤。

「氣功輕功，有練氣、跑樁、拔跳、跳坑、跑板等功夫，我只選擇了練氣、練眼耳。練眼耳即將兩枚銅錢用細線拴緊，再用粗線將其吊在房樑上，與兩眼同高，站在銅錢跟前，用手左右推動銅錢，使之在自己眼捷毛前擦過而不眨眼。練耳是轉身聽銅錢左右悠動之風，判別其來去；至於練身步之過閃和練進退閃躲的功夫，我都沒有練；而練打法，我知道有打法8種，即拳、掌、腕、肘、肩、腿、膝、胯等。

「有手法24種，即捋腕、扣腕、穿臂、掩靠、托、擱、截、抄、領、帶、劈、拐、晃、托扭、把擰、橫攔、反推、揉搓、滾壓奪腕、捋手奪腕、抵掌、撤閃、把看、稱手。
「有身法14種，即正身、橫身、側身、斜身、坐身、仰俯身、進退身、閃身、竄身、長身、翻身、掉身、轉身、擰身。

「有步法23種，即坐馬步、丁字步、弓步、碾步、活步、圈扣步、虛步、橫繞步、轉身步、翻身步、催步、趕步、跟步、正身前馳步、正身後馳步、側身前馳步、側身後馳步、擺身前進步、擺身後退步、連枝步、旋風步、旋飛步、箭步。以上這些我只重點選練了一部分。

「還有打穴，即36死穴，有斬、戳、拍、擒、拿五種方法，我都知道，但沒有側重練；別外還有

木人練打、沙袋練打，我都沒有練。　　

「器械方面，尹式的器械很多，我只練了無極棍和十八截刀。散手方法，我最喜歡練的是金剛揉球、帶手、腕打等。這三招也是曹師的絕活。 　　

「如果概括起來說，曹師教練尹式八卦的程序是，學生來先站樁，這關不過不說掌法、老八掌之說，就是八趟64掌，轉圈練，有時間、有精力可以全練，也可以喜歡那一掌就多練哪一掌。但是第一路的八掌，也叫前八掌必須反復練習，反復操用。至於其它散手、器械和各種絕技功夫老師教你什麼你就練什麼，師兄弟之間也可以互相交換，老師不反對，比較尊重個人的喜愛。一般把64掌都能練下來的不多，我們師兄弟中只有張晉臣師兄能全練下來。」

在採訪最後，賀老語重心長地說：「八卦掌各門派應加強團結，克服門戶之見，克服名利思想，互相尊重，加強交流。不要一門心思在誰是正宗，誰是真傳，誰的功夫大上浪費時間。事物在發展，老前輩們就是一師之徒也練得不完全一樣，有的是師徒問題，有的是自己發展了。關於功夫，現在的人沒法和過去的人比。那時候的功夫直接關係到生存、榮辱。現在時代不同了，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再說誰的功夫大也不是常勝將軍，況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謙虛謹慎，多看別人的長處，不夜郎自大，不自以為是，武術界的風氣正了，武術事業才能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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