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閑醉

〈柳森嚴的武功吹出來的？〉《長沙晚報2008-07-18》
一九三二年十月一日至五日，長沙舉辦了一場轟動全國的比武擂台賽，被花邊新聞粉飾的「劍仙俠客」柳森嚴好不神氣地粉墨登場

長沙有個柳森嚴

長沙有個柳森嚴。

直到現在，長沙市井深處，還在流傳他厲害的武功。

隨便在網絡上，或者在背街小巷中找個「老長沙」問問，他們多半會告訴你柳森嚴的武功很厲害。
當然，最後，「老長沙」還忘不了補充一句：「柳森嚴的武功再厲害，也敵不過人民政府的一粒『花生米』。」

這句話指的是「反革命」、「惡霸」柳森嚴的結局，他在1951年11月20日，被綁赴刑場，執行槍決。

柳森嚴的顯赫名聲，並不只是局限於長沙一地。

當代台灣武俠小說家古龍就說過：「平江不肖生向愷然，和『三湘奇俠』柳森嚴是同一時代的人物，他的《江湖奇俠傳》據說就是根據柳森嚴的傳說，再加以渲染寫成的。書中的主角——『金羅漢』呂宣良的弟子柳遲，就是柳森嚴的化身。」

民國時期電影明星胡蝶，以出演《火燒紅蓮寺》等電影名動一時，在國外所作的回憶錄中，胡蝶說：「武俠片的第一把火是『明星』（注：上海明星電影公司）燒的。（上世紀）二十年代在國內曾流行過一部神怪性的武俠小說《江湖奇俠傳》，是小說作者平江不肖生(向愷然)根據湖南省傳奇性人物柳森嚴的故事為藍本寫成的……後來，《江湖奇俠傳》這部小說被改編拍成電影《火燒紅蓮寺》，立即轟動一時……」

民國時期，因最流行的武俠小說和最紅火的武俠電影的傳播，很多人把小說和電影中的故事當成現實，認為湖南省城長沙就是一個神乎其神的江湖奇俠聚集之地。而柳森嚴也由此被認為是一位會飛檐走壁、具有峨眉功夫的「劍仙俠客」，並且具有全國影響力。

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在南門口一帶做小孩的我們，在夏天的夜晚，一些閑人仍然很神秘地說起柳森嚴神乎其神的功夫。說什麼柳森嚴有氣功，會神打、點穴，當初公安抓捕時，曾派了一個特務連圍住他的房子。他飛檐走壁逃跑，子彈紛飛，竟毫髮無損，但領隊的特務連長也會武功，並且是少林功夫，他隨手一槍，就將柳森嚴從牆上打落下來……

後來，我有幸遇到有「長沙通」之稱的黃曾甫先生，並拜他為師，聽他說過不少長沙的趣聞軼事。對於柳森嚴，黃曾甫先生的說法是，他曾與當初領隊抓捕柳森嚴的公安局的幹部（有名有姓，筆者當初沒有記下他的姓名），同時在鴨子鋪「關牛棚」勞動。這位老公安向黃老說：「外間的傳言不足信，當初他帶隊抓捕柳森嚴時，柳森嚴並沒有進行任何反抗，面無表情，默不做聲，束手就擒，抓捕行動未用一槍一彈。關於子彈打不進他身體，也完全是胡說八道。」

民間傳說中的柳森嚴「名聲不好，功夫很高」的「神話」形象，在真相面前，瞬間崩塌。

柳森嚴的功夫有多高

柳森嚴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他最厲害的功夫是什麼？

今天長沙民間流傳柳森嚴的功夫有「反手接鏢」、「飛檐走壁」，甚至會像金庸武打小說《射雕英雄傳》中的裘千仞一樣在湘江上「水上漂」赤足渡河。

這些「功夫」都找得到根據。

當初何鍵主湘，大辦武術，武術教官卻多用外地人，排外的一些湖南人不干了，他們強烈希望本土武林高手主動挑戰外地武術教官，「替湖南人爭口氣」，殺一殺外地佬的威風。

於是，開辦在今天五一廣場附近的湖南國術訓練所，今天「某氏函約國術訓練所某科長比試」，明天「某又邀請國術訓練所某教官決勝負」、「紛騰呶擾，幾於無時無之」。

這些挑戰者中，炒作得最厲害也最成功的是柳森嚴，因為他叫板的是國術訓練所武術總教官顧汝章。柳森嚴文化程度並不高，替他捉筆的是柳森嚴父親的好友彭允彝。彭曾任袁世凱政府教育部高官。這封戰書一出，第二天就被長沙各大報紙全文轉載，全城轟動。

顧汝章為江蘇武進人，本人是鐵砂掌高手，曾在少林寺等處拜過師，所習內外功夫屬北方武派，又在香港打敗過外國大力士。其時年已37歲。

而柳森嚴雖年僅28歲，卻聲稱自己拜在新寧清風道長門下，又在峨眉山某道長手中學藝。柳森嚴顯然擅長炒作，他租住九洲大酒店客房，出行時，坐雙鈴黃包車，打開一把紅油紙傘，西裝赤腳草鞋，樣子不倫不類，「引得小孩閑漢相率尾隨，往往途為之塞」。人們好奇，關於柳森嚴的傳說故事不斷在長沙城中流傳，並為本地小報採摘刊發，甚至中外聞名的天津《大公報》（並非長沙張平子等人所辦《大公報》）也刊發了長沙柳森嚴挾紅油紙傘招搖過市的照片。一時全國輿論紛湧，紛紛說，這位不倫不類打紅油紙傘的「長沙滿哥」正是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俠傳》中柳遲的原型。
柳森嚴在北正街經過，有人張弓射箭試探他的武功，不料卻被柳森嚴接到，於是長沙紛傳柳森嚴會「反手接鏢」。據說，柳森嚴又不失時機地從長沙當時最高的建築、即將開業的國貨陳列館（今中山路百貨大樓）樓頂撐著紅油大紙傘跳下，毫髮無損。又有人相傳柳森嚴會「水上漂」，會點打，氣功練得可以「噓氣傷人」，把潭水穿出一個洞來……簡直就是把塵世生活中的真實人物柳森嚴，當做「成人童話」武俠小說裡的劍俠了。

可惜當年沒有《新周刊》一類的報紙雜誌，不然「長沙滿哥」柳森嚴想必會入選1932年的十大年度人物了。

何鍵本人是反對用國術「私鬥」、「養成尋仇報復之風」的。現在，既然湧現出柳森嚴一類南方武術的「民間高手」來挑戰，他就決定因勢利導，「使南北精通武術者，為一次之公開比試」，「使南北宗派門戶師承之習完全破除」。

人們於是等待著國術訓練館代表北派武功的顧汝章來接受所謂《江湖奇俠傳》柳遲原型的柳森嚴的「南派武術」的挑戰。

在擂台上，柳森嚴的表現如何，證明了他是高手，還是令人失望的結果？限於字數，請聽下回分解。

柳森嚴其人

萬天石，曾在何鍵興辦國術運動時期，任《國術月刊》主編，對於柳森嚴的情況曾著有專文，現將萬天石的說法整理於下。

柳森嚴的家庭出身

柳森嚴，別號文彬，出生於光緒三十年（1904年），排行第三，諢名柳三牛皮。父親柳體安，行五，稱柳家五爹，為農村有名草藥郎中，於中醫有所研究。柳森嚴大哥柳贈春，曾為長沙市參議會議員，學過中醫，為抗戰後湖南公醫院恢復的積極倡導者，後充任私立森濟醫院副院長兼醫生，柳的二哥柳肇新亦曾為森濟醫院藥劑師。

柳森嚴的個人經歷

小時，即擅長打架，曾入讀私塾，但因頑劣，私塾多不願收之。後全家搬到長沙城內，就讀蔡鍔路旁伍家井公益貧民學藝徒學校學做毛筆，因打傷同學，掛牌除名。

1924年，隨族兄到廣州當兵。其時黃埔草創招考，湖南人柳令考取不讀，柳森嚴頂替入校，但不守校規，被開除出校。流落廣州街頭，遇湖南新寧清風道人在廣州賣藝，柳森嚴求其為師，學得幾手巫家拳。但清風道人怒其不爭，出走雲游滇蜀。柳森嚴又入軍營。1929年曾在四川某部任副官。1931年，聽聞父親柳體安身邊的徒弟湘潭人唐徽典在湖南第一屆國術比賽中獲得冠軍，遂從軍營跑回長沙，欲求唐謀得一職，但唐本人並不受重用。於是與唐共同商議向國術訓練所總教習顧汝章下戰書挑戰。因為顧汝章代表的是北方武術界，柳森嚴戰書一下，即代表南方武術界。因為湖南當時興辦武術為全國之冠，且《火燒紅蓮寺》的電影讓湖南的江湖奇俠揚名全國，柳的挑戰之舉，轟動全國，一些人誤將柳森嚴目為「江湖奇俠」，深藏七湘三澤間的「劍仙俠客」。1932年10月柳森嚴參加轟動全國的湖南國術比賽。在民主街開有私立森濟醫院，自任院長。

柳森嚴的罪行

柳森嚴加入中統特務後，即將貧兒院長陳某趕走，霸占貧兒院。據後來調查，他在貧兒院強奸貧民女生5人。解放前夕，組織有「社會革命同盟組織」，自任檢查委員。長沙和平解放1年半以後，即1951年元月，柳森嚴被逮捕，檢舉材料「像雪片一樣飛向公安局，紛紛要求軍警機關將柳森嚴鎮壓，以平民憤」，「經長沙市警備政治部軍法處調查審訊後，查明柳森嚴確系現行反革命，鐵證如山」，遂於1951年11月20日，將其綁赴刑場執行槍決。

柳森嚴是不是《江湖奇俠傳》裡的「柳遲」

平江不肖生向愷然的《江湖奇俠傳》，已成為中國武俠小說史上不可撼動的名作。
該小說於1922年前後出版後，1928年由上海明星電影公司據此拍攝成《火燒紅蓮寺》電影。熱門小說和熱門電影「雙劍合璧」，使這一故事中的劍仙奇俠們更加深入人心。

據向愷然的公子向一學說，他的父親向愷然本人在該書第八回中作旁白曰：「在清末民初年代，這種奇奇怪怪的事、奇奇怪怪的人物，確是有的，決非向壁虛構鬼話連篇，只要是六十歲以上的湖南人，大概都會含笑點頭，不罵在下搗鬼。」

有此一語，讀者想從社會中坐實書中人物也是理所當然。當時，柳森嚴挑戰顧汝章名動全國，不少人便由此認為書中的柳遲就是柳森嚴。此說在民間和社會上影響極大流傳極廣。

但，有人認為年齡明顯不合。應為柳森嚴的上一輩人。

萬天石認為「柳遲」是柳森嚴的父親柳體安。

平江不肖生先生的公子向一學似乎在岳麓出版社1986版《江湖奇俠傳》的序言中有這樣一段話：「 聽說書中寫的柳遲，就是父親的好朋友柳惕怡。柳惕怡長得一表人才，西裝革履，常來和父親聊天。說他小時候喜歡和叫化子交朋友，到現在還有點叫化子樣子。這個人很聰明，肯幫助窮苦人，武術也有些根底，和黃（王）潤生，杜心五、劉百川、吳鑒泉等各家學過武術，對太極拳有所理解，推手尤其不錯。他還能行醫治病，不過他迷信鬼神，行醫時搞畫符念咒那一套，使人信以為神。一九四九年春，我全家從南京回到長沙，住營盤街。一次，我的兒子小克生病，是父親請他診好的……父親要謝他，他說：『你我情同手足，何謝之有。只請你少拿我做文章就夠了。』我們從這句話中，聽出父親確曾把柳惕怡做模特兒，寫入了他的小說。」

真 相

柳森嚴顧汝章擂台比武情景

民間相傳柳森嚴「打擂台」，發生在1932年10月初的湖南第二屆國術考試上。

當年，從武漢跑到長沙看國術考試的唐魯孫，後來在台灣撰文回憶說：「這次擂台比武，轟動全國。幸虧事前托朋友訂好了下榻地方，預先買好了擂台門票，否則買票固然困難，就是住所也成極大問題。因為賽前四十天，長沙大小旅館，早就住滿三山五岳的英雄豪傑。」

這場國術考試賽，1933年的《湖南年鑒》（何鍵時期的湖南省政府主編）上有詳細的記載，即「1932年10月1日，第二屆國術考試舉行開幕典禮；2日，第二場復試；4日最後決賽；5日，行授獎典禮。」而流言傳說中的「柳森嚴與顧汝章打擂台」則可具體坐實在10月2日上午。

轟動全國的這場擂台賽，熱鬧是夠熱鬧，但讓所有觀眾不滿的是：人們最關注的柳森嚴亮相打擂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現在，人們已經能看到回憶柳森嚴亮相第二屆湖南國術考試賽場的大量文字記載，一般可分為「捧」柳派和「貶」柳派，限於篇幅現選有代表性文字，讀者可自己立辨真相。

捧柳派
顧柳比武，戛然而止

捧柳派現場觀賽的有唐魯孫、陳應龍等，唐魯孫看到的現場情形是：「第二天一開場，顧汝章就登台叫陣，柳森嚴果然不負眾望跟著上了擂台……我們距離擂台，均有二三十丈遠，當時又沒有擴音器設備，只見顧柳兩人，話沒說兩句，顧出其不意，驟發一掌，柳就像被擊倒地，跟著貼地橫掃一腿，一霎眼人影一晃，柳已跳下擂台鑽入人群，飄然而去。有人說柳的一腿，雖把顧汝章掃到台下，柳森嚴一伸手，又把顧拉回台上，彼此還說了幾句場面話，才草草終場……李七柳說，擂台四周早有布署，柳就是獲勝，也出不了會場。這次（柳森嚴）打擂的目的，也不過是顯顯威風，露一手給大家看看而已。（我們）花了四五天的時間，從漢口跑到長沙看打擂台，柳顧交手不到一分鐘，說起來實在令人掃興。」

陳應龍說，在擂台上「顧（汝章）以泰山壓頂朝向對方，柳即向後躲閃，全身蜷縮一團，遠遠望去似柳（森嚴）被擊倒，部分擁顧的觀眾大聲叫好，擁柳的人則多不服氣，亦大聲制止，場內頓成混亂狀態。剎那間，柳躍起反撲，觀眾見柳反撲，狂呼不已，然仍未分勝負……何鍵看到這種情形，再比下去必分勝負，得勝的一方固然高興，失敗的一方則聲名掃地，有場外格鬥的危險，很可能釀成命案，引起軒然大波，於是出面要求雙方停止，滿面笑容地說：『顧、柳兩君的拳術，均有深邃的造詣，本人深為佩服；今天的比賽亦旗鼓相當，繼續下去想亦難分優劣；不如暫行停止，明日再行計較。』語畢，雙方聆命，均表同意。在場觀眾，猶鵠望他們打個勝負，出現高低，忽然停止，自非所願。」

貶柳派
與柳森嚴比劃的只是顧的學生

在當年國術比賽期間，擔任《國術月刊》記者的萬天石在《顧柳比武真相》一文中說：到了1932年9月下旬，何鍵派人通知柳森嚴，要他參加10月舉行的國術省考……在省考中，（柳森嚴）被24歲的寧德生打倒在地。

湖南國術訓練所秘書向愷然公子向一學在回憶文章中說：「柳森嚴又跳出來，要與訓練所總教官顧汝章比武。因為他是長沙人，訓練所和技術大隊的教官都是北方人和外省人，聽說那柳森嚴要找他們比武，（大家）都事先約好：『誰抽簽碰上柳森嚴的，只許打贏，輸了不准下台。』經研究決定不要教官參加，改由兩處各選出二十名學生參加比賽。第三天，技術大隊寧德生抽簽碰上柳森嚴。上台後，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走了一圈，寧見虛實，一貓腰直衝柳下部，抱腳即丟，把柳丟出。但柳不鬆手，硬在倒地有依托後把寧也拖倒下去，本來『倒地算輸』，柳已倒地才把寧拖下去的，兩人在地上翻滾起來，裁判吹哨子停止，不聽，三次吹哨子不聽。只得扯開，這時台下起哄，大喊『兩個人打一個，兩個人打一個』，裁判雖把柳和寧扯開了，但台下捧柳森嚴的那幫人大喊大鬧，無法繼續比賽，當天下午就停止比武。」

何鍵時期任國術訓練所副所長的竺永華在1964年5月的回憶中更具體指出，當時與柳森嚴比試的，甚至都不是寧德生。寧決定棄權，但寧的學生譚忠其不服氣，願頂寧名與柳比賽，譚練過搏擊和摔跤，初生牛犢不怕虎，幾個回合打得柳只有招架之功，最後譚搬了柳的左腳將柳甩倒在台上，柳自知失敗，便死扭譚手不放，譚也倒在柳的身上，柳倒地後，又翻身將譚壓在底下……執行裁判辛健侯吹哨叫停，但雙方互扭，不肯鬆手，辛健侯只得用手去扯，台下觀眾大嘩，柳趁勢站起來，朝台下大喊：「裁判員不公平，我不參加比賽了。」說畢柳森嚴憤然下台，觀眾信以為真，大哄大鬧要退票，在場的國民黨16師師長彭位仁的一位弁兵，竟以手槍威逼辛健侯，何鍵一面制止弁兵行凶一面令槍兵威脅群眾說：「誰再起哄，就打死誰！」這才平定混亂場面。當天長沙各晚報又捕風捉影，說什麼北方來的裁判員辛健侯是形意拳大師，一拳頭打出有五百斤重，當時是柳森嚴將要倒地還有五寸時，一招「鯉魚打挺」（或「死狗還陽」），將寧德生壓在身底，而裁判員和寧德生兩個打一個云云。

湖南年鑒
柳森嚴在國術考試中名列十六

不論被後人稱為「捧」柳派或「貶」柳派，他們的文字都屬事後追憶。而何鍵主導的湖南省政府在1933年《湖南年鑒》中的記載應屬最為權威。

1933年《湖南年鑒》上說，本次國術考試的最後比賽結果為，最優等八名：劉心潛、劉述、劉輝瓚、劉再興、譚向榮、譚伯生、劉成章、邱經武。最優等三人均為成立未久的國術訓練所所培養的學員。優等7名為粟漢恢等，上等15名為柳森嚴等15人，而寧德生（或譚忠其）並未進入前30名，也就是說，萬天石、竺永華、向一學所記的那場比試最後決定判柳森嚴勝。但柳森嚴最後依然止步於前十五名。

萬天石所記的《顧柳比武真相》：「直到最後，柳森嚴勉強獲得第十六名。十六名便是柳森嚴的一生最高榮譽。」有當時文獻可考，是可信的。

看來，柳森嚴神乎其神的武功，其實是「吹」出來的。

走訪
柳森嚴徒孫彭家新的功夫

家住車站北路王府花園的田先生，看到我們上期的版面，打來電話，說柳森嚴的徒孫，是他親戚。
隨後，田先生開車帶我們來到瀏陽市北盛鎮環園村魯火組，找到彭家新老人。

在如火烈日下，86歲的彭家新站在家門前的水泥曬谷坪裡，演練了一套拳術，這套拳術打得虎虎生風，行進矯若游龍。

拍照的徐暉銘、旁觀的我，猝不及防，在他拳術的威懾下，幾次差點退坐地上。
彭家新老人極富實戰性的拳術，再次印證史實材料留給我們的印象——柳森嚴是有功夫的，柳森嚴的功夫，絕不是街頭地痞流氓三腳貓的功夫。

師從柳森嚴徒弟潘漢坤的彭家新老人，在1944年年輕時，曾被日本人擄為築路的夫子，他以一己之力，前後打倒4個日本鬼子逃離魔窟，這個傳奇故事在當地廣為流傳。

彭家新老人親眼見過柳森嚴，他指著中等個頭微胖的我說，當年柳森嚴長得就是你這個樣子。
彭家新回憶，1932年，他的父親還曾帶著年幼的他，到教育會坪（今長沙市教育街省農業廳前坪），親眼看過柳森嚴打擂台。不過因年紀太小，他只記得有人在台上扭打，倒地的人忽然以「死狗還陽」的招術起來，將站著的人絆倒，然後又飛下擂台，而場下的觀眾吆喝叫喊如痴如狂。後來他多次聽別人說柳森嚴打擂的過程，這才補充完整他童年印象中難忘的柳森嚴打擂的記憶。

質疑
柳森嚴的「吹」功是魔術？

柳森嚴最厲害的功夫，不只是瀏陽彭家新老人現在展示的實戰散打拳術。

據筆記體作家的記載，柳森嚴最厲害的是「吹」功。台灣報人高拜石所著《古春風樓瑣記》（2003年作家出版社）在《臥虎藏龍——岳麓山火並的一幕》一文中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柳森嚴的武功，他說，在教育會坪的擂台賽後，柳森嚴和顧汝章又在「萬楓如畫，一亭翼然」的愛晚亭前「文鬥」了一場，即各自進行精彩的「才藝表演」。這回「石燕子」顧汝章表演的不再是搓石成粉，而是輕功。而柳森嚴更絕，他叫幾個鄉下人從岳麓書院抬來一口大缸，放在愛晚亭前，再倒入三石多水。柳森嚴屏氣凝神許久，「大家只見他，漸漸臉上顯出淺紅色，又淡紅、大紅，整個臉朝著缸邊，身體裡面好像有金石鏗鏘的聲音，他乃以騎馬姿勢，站近缸邊，用口吐氣吹水。但見：初則水花四濺，繼則水往上翻，缸內洄漩激蕩，波瀾洶湧起伏，有如萬馬奔騰，千軍呼嘯。一會兒，缸裡忽然豎起一根水柱，向上直冒，高出缸外，達二尺余，上升下落，循環不已，此旋彼接，歷二十分鐘而不墜。觀眾拍掌稱奇。柳表演完，也就說：『這是一種丹田氣功，不是容易練的，我在師承之初，在冰天雪地苦練數年，水但作微波蕩漾，後來師父叫我用丹田元陽之力吹噓，才能達到溢高缸外。』又說：『這就是練劍的初步，技成，但可噓氣迎敵。百步之內足以傷人，但我沒有這個功夫。』」

台灣美食家唐魯孫也著文說：柳森嚴「在金魚池邊，露了一手吹氣成潭，把四五尺深的水，吹出碗口大小深洞。」

不過，我把這種「吹」功，說給姓胡的物理學教授朋友聽時，他哈哈大笑，說，氣流足夠強大，確實可將水吹動，但要將四五尺深潭水吹出碗口大的深洞，將缸裡的水吹得像噴泉翻飛，甚至「百步之內，噓氣傷人」，這不是科學可解釋的武術，你講的是魔術或巫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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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任大猛 實習生 趙 倩 圖/徐暉銘
編輯：黃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