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孫存周致信與金仁霖
函稱呼不敢當
  先是亡弟務滋於民七、八年間,應太倉中學之聘,擔任武術教員。課暇之餘,去申孟德蘭路某宅,教內家拳(形意、太極、八卦)。適時任邱劉某等,在山西路棣隆裡組立武術社(社名忘記),亡弟常去閑話,社同人等從之學,會鄙系太極拳(此系亡弟於鄙人來申後,對余言)。鄙人於民八、九年間(確期已忘),應杭州友人之約,去杭教拳。每月必赴申半月,住三多裡,與吳得波等研究太極拳(未公開教授)。三年之久,未聞有教太極拳者(或系鄙人寡交游之故)。殆十一、十二年間,始有陳某專教太極拳(楊系)。承下問,故敢兼陳。
  茲有懇者:鄙人性不喜宣傳,望勿因來申之後先,作渲染溢美之辭。為禱。復呈
  仁霖先生左右 並頌
  文祺
  存周頓首
  四月十六日燈下

2.徐震致金仁霖信
仁霖先生:
  承上月十四日書,欣悉,足下耽研太極拳已久,見聞甚廣。來書中言及拙著《太極拳譜箋》,此乃舊稿《太極拳發微》中之一篇,未經發表,僅極少同志有借抄本(在上海借抄者,似乎只有一位,談君士琦)。而足下竟能見到,是徵搜訪之博矣。
  拙著《太極拳發微》,乃抗日戰爭時在四川所作(1941-1943年中寫成),當時雖亦能見其概,而實際體驗,相差尚遠。其中雜有惟心論之見解,文解未盡圓徹,須加修正處頗多。且就來書所引者言,從「太極拳之學」至「乃可事半功倍」,此數語尚可用,其下「非如其他拳術須費苦練,故曰:『得來不覺費工夫 。』」此即所謂未盡圓徹者也。太極拳非不須苦練,特其練法與消耗頗多體力之外功,實有不同。其要在學與思交引互徵,即理論與實踐,感性認識與理性認識交互徵驗,方能不斷促進,環環提高。此其精思苦練以達形意交融,得心應手之過程也。(用現代科學語言,再說得具體些:要練到神經完全聽命於意識,運動肌完全服從神經的指揮,進而使隨意動作達到自動化。整個神經系統對外界和機體發生的變化情況,能在高度合作下,作最敏速的精確反射。此必須深入鍛煉,直到不僅把大關節、大筋群練成敏速活動與穩定平衡的統一,更要進到把運動肌的內層肌肉束,在每一敏速活動中與穩定平衡統一起來。使某一些肌肉束成為某一活動(瞬息即變的活動)的核心。這才能達到武禹襄說的「行氣如九曲珠,無微不到,運勁如百煉鋼,何堅不摧」的境界。)《十三勢歌》中「得來不覺費工夫」之真諦,以我今日之體會言,正是精鍛細煉,用力之久,豁然有會之境界。故舊說必加修正。茲修正如下:
  〔舊譜歌辭〕勢勢存心揆用意,得來不覺費工夫
  〔解〕驗之於打手,察之於演架,是為勢勢存心揆用意。太極拳法,必依理察驗,乃可事半功倍。非專重費力苦練,即能有效也。必於思學交引中,悟其准則,證得新知,此所以言不覺費工夫耳。又,練太極拳在下基礎工夫時,練架宜勤,守法宜嚴,依此操練,或感腿痛,甚至骨節皆痛,此為換勁。造詣既深,其進益速,即使勤煉,嚴法自繩,仍覺安舒,更無所苦,此又「不覺費工夫」之一義也。王宗岳《太極拳論》云:「懂勁後,愈煉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正可與此互證。
  來書問及郝氏孫氏兩家太極拳最初傳入上海之時間及其人其事,據我所知,孫氏一系比郝氏先到南方。其最初到上海者為蕭格清,字鏡泉,任邱人。是孫祿堂之弟子。其時間為一九二一年或一九二二年(民國十年或十一年)。其時上海有一武德會,主持人為我故友唐豪。蕭格清與朱國福同任武德會教師。此時,上海人聞見太極拳者尚少。到一九二三年春季,上海舉行一次規模較大之武術運動會(號稱全國武術運動會,係馬良發起與主持)。許禹生率北京體育研究社教師、社員十余人到滬表演。其中有吳鑒泉、劉鳳山(彩臣)、程有龍(海亭)、周峻山(秀峰)、李劍華(現改用建華)、吳圖南等。(以上六人中,現僅李劍華、吳圖南尚在,余已去世。)蕭格清亦參加表演。太極拳在上海始為大眾所知。一九二八年三月,南京設立國術研究館 (後改名中央國術館。「國術」一名詞,到此才有,前此只有「國技」、「武術」、「武藝」等名詞)。未幾,即聘孫祿堂為館中武當門主任。
一九二九年,江蘇省國術館成立於鎮江,孫氏改就江蘇省國術館教務長,兼到上海授拳。孫系太極流行於上海自此始。前此蕭格清雖通太極拳,以其多曉外功拳套路,滬人從學外功拳者多,幾乎無人從受太極。孫氏聲望素高,其太極拳遂有號召力。蕭氏與孫氏都稱其太極拳為郝家太極。由是滬人始知太極有楊、郝兩家之別。(一九二九年滬人對陳家溝一系,情況尚不甚了然。)一九二九年,吾師郝月如先生到鎮江,任江蘇省國術館教師。一九三一年(民國二十年)謝去國術館事,寓居南京,傳其家學。一九三二年,由我和前中央大學教授張士一介紹郝師到上海新亞制藥廠教拳(大約八、九月)。在上海月餘,仍回南京。即在是年九、十月間,郝少如到南京。明年(一九三三年)春,由吳上千介紹少如至私立上海中學授拳。少如既至上海,並代其父月如在新亞藥廠施教,此後少如即長期在上海,郝師僅短期至滬一、二次。一九三五年十一月,郝師在南京逝世。此後少如任新亞藥廠職員,授拳成為業餘活動。總計郝氏父子到滬授拳之時間,迄今正三十年矣。孫、郝兩系太極拳傳至上海之情況,略如上述(孫雖出於郝,可以別成一系,最近所寫拙稿《太極拳史考》中曾作分析)。

來書又問我到上海之時間與工作地點等。撮述如下:
  我家常州,距滬甚近,一九一三年,即就學於滬。一九二零年,始就事於滬。此後常往來於常、蘇、滬三處。在滬任課於滬江大學。自一九二七年起,離滬多年,直至一九四八年,重到上海,任常州旅滬中學(即今制造局路之女子中學之前身)校長,並在震旦大學中國文學系任課。在滬九年。一九五七年暑假後,調來蘭州。此吾來往於上海之行蹤也。至於與太極拳發生關系,乃自一九二三年始。其年春,我與馬金標先生及楊樸三人為武進縣武術界代表,參加上海武術運動會。始見太極拳(前此僅聞其名)。在會中與北京代表周秀峰先生定交,因向學到一套太極拳架(系許禹生《太極拳勢圖解》中的套路)。一九二九年在南京,學於楊少侯師約五閱月。(所學為短架太極。此一拳架,楊師得諸其伯父班侯,班侯又受之於武禹襄者,故與郝家之架子極相近。)是年秋,楊師逝於南京。此後直到一九三一年四月始識郝師於南京,從學月餘,中斷一年,自一九三二年四月起,再往受學,歷時兩年半。一九三四年冬,我離南京,逾年郝師逝世,我與少如相晤亦希。此後,亦常以郝家太極授人。經余游者,以武漢大學同事劉經旺(法律系教授),余名漢(庶務主任)成績為優。一九四八年到上海,從予受郝家太極者,有林子清、談士琦、朱福寶。此外尚有學過楊、吳兩系,專來研究打手,未習郝家拳架者,亦有學外功拳與器械者,因與郝家太極無涉,從略。我在前中央大學與武漢、安徽、震旦各大學都是中文系教授,未兼體育課,故對發展郝家太極,僅限於同事與朋友間,獨在常州旅滬中學任校長時,自兼體育課,但青年都不甚喜學太極,故所授者為外功拳與器械,獨朱福寶嗜習太極拳。然,所好乃在打手,於拳架先曾致力於楊家大架(此亦系我所授),近畢業時,始授以郝家拳架,草草學會,未及熱練,彼頗通郝家太極之理,而於形式則尚疏也。太極拳以得其法則為重,然形式不講,便無外觀,終不為盡善盡美耳。
  以上所言,容多謬誤,尚希足下,有以正之。足下研習太極拳,必富心得,願得聞知,以資啟發。大著何日可成?完稿後能先見示否?近日武術家多,武術學家尚少,今乃喜得切磋之友,甚望繼此常相商榷。專復。順祝健康
   徐哲東奉復 1961.5.3
  再,吳鑒泉在杭日戰爭時期卒於上海,其年月及壽數,尚不確知。足下當有材料,幸示知。並請示知徐致一到滬授拳之年月。我與徐君,原屬至交,本可直接函詢,因足下現在寫《上海太極拳發展簡史》,此等材料必已徵集。為省事起見,故即奉徇於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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