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閑醉

作者：黃長春 吳占良

　　時間：2006年1月1日14時至17時
　　地點：保定市江城中國傳統古典體育學社李丙辰先生寓所
　　採訪人：吳占良
　　被採訪人：李丙辰
　　参加人：黄長春
吳：據《中國功夫》報導，先生是華北地區最老資格的形意拳師，且秉承師道，人品高潔，育人有法，我们非常敬佩您。為了反映形意拳的傳承和一代形意拳大師趙振堯先生的情況，今特來拜訪您，請先生介绍一下自己的履歷情况。
李：我1916年7月23日（陰歷6月21日）生於滿城縣東苟村。小學在滿城第一高小，中學在保定志存中學，1935年—1937年在北京朝陽大學政治系，日本侵華時被迫中止，轉到成都華西工學院土木工程系，1939年畢業，後在四川省土地陳報辦事處工作，44年12月到蘭州工作，47年到河南開封、蘭封、民權、遂縣勘測土地（河南省土地陳報處）。1949年解放後打成地主、反革命、特務、臭老九。打成特務是因我三個侄子去了台灣，我没去，說是内外勾结，判了15年，49年始在滿城監獄二年，後到省第一監獄河北省公安廳設計室立功贖罪， 1964年出獄釋放，在監獄就業到69年，遣送回家管制，到79年托鄧小平的福摘帽，這才有了自由。讓我設計滿城棉纺廠、水泥廠、正定縣請我設計淀粉廠，完縣設計淀粉廠，又設計滿城八達集團啤酒廠、檸檬酸廠、人造板廠，1993年設計完。1993年到江城食品加工廠，我投資了幾萬塊錢，卡住了，给了我7間房頂帳，就算從這落戶了。
吳：你是怎麼愛上武術的呢？
李：九一八事變，日本人陳兵長城各口，欲侵占華北五省，華北、平津文化界在北京開會，主旨是我們不願做亡國奴，並倡導各大中院校教授武術。自此由教育部頒發規定，遂在全國大中院校增加了武術、軍事兩門課，為抗日做準備，準備打起仗來各自為戰。北京教員多為二十九軍的團、營長。我在志存中學學習時，欲二項是必修課，老師是一代大師趙振堯先生。趙先生是武術教員，我1932年跟趙先生學，他教形意拳，形意拳很有攻擊性、實戰性，效用快，保定學校教的普遍是形意拳，趙先生當時40歲。他是河北省趙縣人，是粉面金剛耿繼善的徒弟，他原來是北京四民武術社老師，因他的徒弟惹了日本人，日本人找趙先生麻煩，趙先生又打了日本人，所以跑到了保定。是民國北京市政府介绍来的，他在保定二師、志存中學等幾個學校教課。趙先生也是朝陽大畢業，學的法律，他自1932年至37年一直在保定。1937年暑假，當時中日已暴發了戰爭，二師成了傷兵營，趙先生負責看守學校，照顧傷員，9月趙先生隨著部隊撤退，他把傷員送到了河南省鄭州陸軍第十八後方醫院，就算结束了在保定的六年生活。河南省教育廳有趙先生的同學，介绍趙到河南省淅川縣西峽口河南省立中學教武術，這所學校的校長是河南省國民黨書記陳泮嶺的朋友，校長介绍趙認識了陳，陳介绍趙到四川重慶教育部術教材编審委員會當编輯委員，我也到了重慶，巧了，我一直跟著老師；另一编輯叫朱國福，朱先生也是練太極、形意、八卦的，這是1939年的事。直至1944年12月，兩位先生完成了教材编寫，本想著用照相把武術動作拍下来，但照相器材短缺，就畫了圖，現這些圖可能都在台灣，我經常去國術编委會，先生在四川收了一個徒弟郭全孝，拜師時我参加了，我欲個師弟聽說已經死了。1944年12月3日，趙先生被蘭州西北大學聘請為武術教員，我也跟他一起到蘭州工作，我還送给他一件大衣。老師離不開我，他到哪去一定叫著我。1945年日本投降後，大约在1946年底，先生辭蘭州到開封，應陳泮嶺邀請主持河南省國術館工作，館長是陳泮嶺，趙振堯任副館長。1948年開封解放，趙先生去了武漢，後我就不知道了，我去了監獄。
吳：您是怎麼去的河南呢？
李：是趙老士寫信讓我去的河南，我在河南又待了幾年。1953年5月，趙振堯先生得惡性痢疾，不治身亡。大概是活了56歲。
吳：聽說您見過尚雲祥、劉偉祥、張奠華，請李先生介绍一下欲個情况。
李：我是趙振堯先生正式拜師的弟子，拜師在保定第二師範，弄了一桌酒席，燒香磕頭，我與趙宴瀛同時拜的，趙是清苑縣大庄村人，趙後來是山西晋西太岳軍區政委，趙也是我在志存中學的同學。拜師時，趙振堯老圾說就在我家吃吧，你們當學生又没錢，就在老師家吃的拜師飯。宴瀛在1946年被蔣介石的特務暗殺。我們拜師的那天是1936年5月23日，趙振堯先生住二師南一個大院，北屋三間，租的。他有家眷，兒子叫趙武申，比我小一歲，在保定第二職業工業學校學的纺織，日本占領保定時他到了陝西毛纺廠當工程師。那個時候，人們比較封建，我拜了師以後，老師專門到北京去看我，帶我認識北京的同門，首先拜訪了形意拳尚雲祥大師，他住在北京市東四十二條一個尼姑庵裡。老師介绍說，師兄這是我收的徒弟李丙辰，我给尚先生磕了頭，就是一家人了。當時，尚先生被譽為鐵腳羅漢，尚先生招待我們嗑瓜子，我說師大爺，我拿瓜子砸你，他一閃身，抓住了。說你們年青人，好好練，我就見了他一次。
　　劉偉祥是河北省立第六中學武師，他是我老師的師叔，趙先生帶我去看了他。六中每年有誢摩會，我每年去看，他的架式跟我們老师的不一樣，劉偉祥有自己的風格，尚雲祥也不一樣，大同小異。
張奠華先生住北京獅子胡同，我老師帶我去看的，他是我老師的師大爺。我也只見過他一次。
吳：請您介绍一下30年代初的保定武術界的情況。
李：那時候，保定大中學校都有武術課，省第六、培德中學是劉偉祥教；西關、二師、育德、志存是趙振尧堯；南關、同仁、民生于老殿（殿奎）教，别的没什麼人。他們教的都是形意拳。于老殿是李鏡齋的徒弟，是我老師的師叔。
吳：你與蕭氏内家拳蕭功卓先生熟悉嗎？
李：我們1935年認識的，蕭先生經常到趙振堯那去，尤其是星期天經常去，他當過師長、旅長，我去的時候規規矩矩，他們在屋子裡邊比劃，我看著，蕭先生比我大30歲，比趙先生大10多歲，但他很謙虛，管趙先生叫老師，老師不幹，但是蕭先生還是叫老師。當時我只知道蕭先生是退伍的軍人，當過師長、旅長，内外兼修，文化素養高，我們老師對蕭很尊重。蕭先生在保定是绅士，交游很廣，當時各部門認識人很多，就像現在離休的老幹部，解放後他就不行了，我也没見過他，聽說成了人民的「仇人」。蕭先生會的很多、很雜，除了太極、形意、八卦等内家拳外，通臂、八極都懂，是當時保定著名的武術大家。
吳：您在形意拳上老師教了你什麼？
李：全學了。過去是老拳譜，抽象的，比喻的，我現在的用科學方法解釋拳譜。
吳：您現在主要教什麼？
李：我也是雜貨鋪，形意、太極、八卦我全教，形意、太極、八卦都是跟我們老師學的。
吳：您除了跟趙先生學，還跟别人學了嗎？
李：没有。
吳：您現在有徒弟嗎？
李：現在我不說徒弟不徒弟了，我不叫徒弟，叫同學，我現在没了宗派觀念，你只要學，我就教。
吳：您是怎樣選擇學生？
李：普通的誰來誰學，江城中學有二、三十個學生，我付出了很多心血，他們學的也很認真，現在他們都上大學了，經常來看我。
吳：蕭功卓先生的兒子蕭鐵僧繼承了他父親的全部武學，正在培育學生，可謂桃李芬芳了，鐵僧先生經常說，對前輩最大的孝敬，就是把功夫傳下去，他現在出版了光盤，也在手把手的培育學生，可以說是楊氏府内派太極拳承上啟下的人物。先生怎麼認為呢？
李：鐵僧的確不錯，人好，功夫好，在育人上過去也是這樣，我們現在就是說為人民服務，你需要我就给，鐵僧也是這樣做的。我很贊成。
吳：鐵僧先生的功力怎麼樣？
李：行嘍，鐵僧幾十年如一日，蕭氏内家拳名氣大，對青少年體格幫助也大，欲就是武术的终極目的。
吳：今天見到先生身體很好，記憶力敏捷、驚人，以後我們在學習當中遇到困難，還得向先生請教。
李：不敢當，我是1969年才從科學上解釋武術，原來我也是稀里胡塗，近幾年我寫了兩本書，一本《武術爆發力》、一本《武術雜談》，也算是我的一點體會吧。
吳：您是否也在形意拳上進行了創新？
李：我教的全是傳统武術，全是老師那一套，我没别的風格，我也没創新。我李丙辰托了監獄的福，我現在没有不良嗜好，在監獄的時候，他們知道我會武術，一開始给我戴20多斤的鐵鏈。我原來還有個字叫天之，原來不敢說，現在敢說了，現在的社會環境很好，我願在餘年把我所學的教给年青人。也謝謝你們來看我，歡迎你們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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