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王餘佑何人也?其人乃清初大儒,明亡後,遂居五公山,號五公山人。明末清初,許多人恥於國亡,故許多儒生均習兵法、通武 事、務實學,作為復國之用。如顏習齋刀劈大俠李木天;陸桴亭亦曾與石敬巖學槍法(石電,字敬巖,乃是當時槍法名手,亦曾學雙刀,他是吳殳的老師,與陸桴亭 同學槍法。);王餘佑本人更是刀法名手。寫有《十三刀法》,即今日的《太極連環刀法》也。】
說 明
昔余讀王餘佑《五公山人集》,喜其為人,亦喜其師友孫奇逢、鹿善繼、顏元、李塨、王源之為人。王余佑曾居獻縣,而碩學泰鬥張岱年先生亦獻縣人, 余因與先生家近,曾乘便請問王餘佑事跡。先生初答不聞王餘佑其名,余告王餘佑自號五公山人,先生則曰聞矣,少時嘗聞人言王五公王五公者,則是王余佑之余緒 遺烈至民初尚有聞者。余因之有整理《五公山人集》之微願,亦已請得張岱年先生之題簽。然因冗雜,久不獲成。今茲先假溫厲先生網站,將所搜集之十五篇研究文 獻及一篇概述文章發布,以告同志。
張京華 千禧年之清明識於洛下風波子書房
一、王源:《李孝愨(1)先生傳》
北方學者多闇晦,寡交游,著述亦不傳於天下。以予所聞,孫徵君(2)而外,不過山右傅青主(3),關中李中孚(4)數先生而已。既與李剛主(5)、張文升訂交,乃知有五公山人(6)及顏習齋 (7)諸君子。
注解:
李孝愨:李明性,字洞初,號晦夫。李塨之父。
孫徵君:孫奇逢,字啟泰,一字鐘元。
傅青主:傅山,字青主。
李中孚:李颙,字李孚。
李剛主:李塨,字剛主,號恕谷。
五公山人:王餘佑,號五公山人。
顏習齋:顏元,字渾然,號習齋。
二、王源:《居業堂文集‧五公山人傳》
五公山人,隱者也,隱於五公山,故號五公山人。山人王姓,名餘佑,字介祺,保定之新城人。負王佐才,年七十不遇,卒,門人私謚曰文節先生。山人 幼偉岸,有大志。初從定興鹿太常善繼游,既而受業於容城孫徵君奇逢,學兵法,究當世之務。習騎射、擊刺,無弗工。甲申國變,歸隱,更與徵君往來講學,究經 史,授生徒,教以忠孝,務實學,兼文武,遠近從游至數百人。薦紳先生往往構講堂,具安車,迎至受業。山人幅巾褐氅,須發皓白,數往來上谷、瀛海、嵩岱間, 兒童野夫見其過,輒隨觀之,曰:“王先生也!”爭相慰藉。山人時停車,問勞而去。家貧甚,府縣長吏求見多不得。四方豪俊日造門,典衣剉薦接之,有急更為措 置,百數十金無難。初,山人父延善,縣諸生,尚義。天下亂,散萬金產結客。三子,長曰余恪,次即山人,季曰余嚴。山人出繼世父建善,建善以庚辰特用知山西 臨縣,調繁河南魯山,遣山人歸。會闖賊陷京師,山人父帥三子及從子余厚、余慎與雄縣馬魯建義旗,傳檄起兵討賊。徵君亦起兵,共恢復雄、新城、容城三縣,擒 偽官郝丕績等數人,斬之。未幾賊敗,大清師入,山人父為仇家陷,執入京。余恪、余嚴謀曰:“父死,吾兄弟何面目視息人間?仲繼世父,不可死,吾二人其死 之!”乃赴難。夜馳至琉璃河,聞人唱《伍員出關曲》,余恪憮然曰:“阿弟誤矣!吾二人俱死,誰復仇者?若壯,可復仇,我死之!”乃揮余嚴去,自赴京,大 呼:“我起義生員王某長子也,來赴死!”遂父子畢命燕市。余嚴歸,帥壯士入仇家,殲其老幼男婦三十口無遺。於是急捕山人兄弟,會保定知府朱甲、易州道副使 黃國安力為解,乃免。山人於是奉魯山公隱於易之五公山。山人學無不究,與太原傅山、同郡張羅喆、呂申諸子日相切劘,又執贄於定興杜紫峰先生。常彙古人經世 事為《居諸篇》十卷,《萬勝車圖說》一卷,《兵民經略圖》一卷,皆霸王大略、兵機利害也。又《十三刀法》一卷,《湧幢草》三十卷,文三十二卷。其為文,數 千言立就。書法遒逸。而感慨激烈之致,一發於詩。與人和易,從容簡諒。至論忠孝大節,談兵述往事,目炯炯如電,聲若洪鐘。或持兵指畫,須戟張,蹲身一躍丈 許。馳馬彎弓,矢無虛發,觀者莫不震慄色動,嘖嘖曰:“王先生命世才也!”乃隱居四十年卒。以不求聞達死,死之時甲子正月。又二十年癸未,大興王源為之傳。
王源曰:予久知山人名,特不詳其生平。後交李剛主,始聞其詳。而今乃得讀其遺書,撫卷流涕曰:“此諸葛武鄉之流也!天之生此人也,謂之何哉?既 已生之,又老死之。天乎!吾不解其何意也。或謂文中子隱居教授,其造就之才,皆足以安民濟世,功何必自己出乎?乃吾觀天之生才日下,固未見後進中有卓卓具 體用如前人者,其或山人之門有不同歟?然誦其詩,讀其書,苟能私淑於山人,以造就其才,則雖數十百年之久,固無異於親炙之者也,山人又何憾焉!
三、魏坤:《五公山人傳》
明天啟間,閹人魏忠良竊柄,賊害忠良。余從祖忠節公被逮詔獄,從父子敬公尾緹騎後,徒跣至京師。時邏卒如猥,晝行夜伏,匿定興鹿太常家,大河以 北相與周旋患難,奮不顧身者,有容城孫蘇門徵君、範陽張果中布衣、杜紫峰處士、獻縣高鬥南鴻臚、雄縣李華五秀才,以及徵君之門人,五公山人其一也。
山人名餘佑,字申之,一字介祺。其先小興州人,本姓宓,八世祖某徙居保定之新城馬頭村,贅於王氏,遂因王姓。山人生而英敏,善讀書,年十六,補 博士弟子員。桐城左忠毅公視學畿輔,覽其文,奇之。隨繼父恢嬰公之任臨邑,嘆食祿者不能實心任事,條列時弊數千言上之,拂當事意,調魯山,實困之也。時流 寇充斥,山人見時不可為,勸恢嬰公解組歸。
未幾,遭本生父維嬰公之變,痛不欲生。又念恢嬰公老,身死缺侍養,乃奉二親廬於易州五公山之雙峰村,躬耕犖確,給甘旨,暇則述作,不入城市者垂三十年,故世稱五公山人雲。
當鹿太常忠節公倡道江村,山人年尚少,從之游。自魯山歸,師事孫徵君,益闡性命學,徵君深器重之。後過範陽,又受學於杜先生。
其學以明體達用為宗,間邪存誠為要。原本忠孝,敦尚氣節。凡古今成敗治忽,事機得失,以至一名一物一藝一術,無不留心究析。始則盱衡時事,慕陳同甫之為人。垂老讀史,至謝皋羽、鄭所南諸君,又未嘗不掩卷流涕也。
生平慷慨好施予,困者周之,危者拯之,歿者斂之。縮食節衣,無弗於友朋是力。及交游餽遺,介然不屑受,卻金之節,世鹹重之。
晚年應獻陵書院之請,為生徒講解,穿穴經史,剖抉性理,皆別出新義。每教人,躬行實踐,不愧影衾。數月間,士習文風翕然丕變,獻邑人爭挽留,遂家焉。
所著有《居諸編》、《乾坤大略》、《諸葛陣圖》、《通鑒獨觀》諸書,皆山中所輯也。
子二,長孚,次鹹。鹹早殤,孚亦尋卒。
孫超宗已弱冠,為諸生。山人歿後,門人銀城李慎齋先生為之行狀。詩古文若干,慎齋手抄錄藏篋。衍乙亥夏,編定付刻,囑余作傳。余家與山人為先世 患難交,余生也晚,而余父兄嘗傳述之,故能識山人生平,不敢忘。且夫靈均《九辨》、《九歌》,宋玉、景差之徒和之;《韓昌黎集》,門人李漢編之。今慎齋拳拳不忘其師如此,山人傳矣!慎齋亦當與山人並不朽已!
魏塘後學魏坤禹平氏撰。
四、《大清畿輔先哲傳·師儒傳‧夏峰弟子王餘佑傳》
王餘佑字申之,又字介祺,新城人。父延善,縣諸生。尚義好施,明末散萬金產結客。生三子,長余恪,季余嚴,余佑其仲也。余佑生而聰穎,讀書識大 體。年十六受知於桐城左光鬥,補諸生。游定興鹿善繼門,與茅元儀講忠孝大節,論天下安危成敗,學益進。繼世父建善,隨官臨縣,為條列時弊數千言上當事 ,拂其意,調魯山。會闖賊亂,歸裡,從奇逢,學益研,極性命之理。
甲申,闖賊陷京師。余佑方校試易水,投筆走歸,過奇逢,謀討賊。延善率三子及從子余厚、余慎與雄縣馬於建義旗,糾眾千人,攻復雄新容三縣,禽偽 官郝丕績諸人,斬之。開倉庫犒師,聲北擊逆賊。清師入,遁歸西山。已為怨家誣陷,執延善赴燕市。三子將行,余恪以余佑後世父,不可死。偕弟余嚴至琉璃河, 聞人唱《伍員出關曲》,余恪憮然曰:“吾二人俱死,誰復仇者?”揮之去。遂獨身赴難。余嚴歸,率壯士入仇家,殲老幼三十口,無孑遺。捕令益急,會保定知府 朱嶔、易州道副使黃圖安(應作黃國安)力為解,乃免。余佑招魂葬父兄易州坎下村,遂奉建善入五公山之雙峰,躬耕養親,不求聞達。
常往來蘇門,與奇逢究心經史,教授生徒。奇逢語之曰:“余二十年始識一‘貧’字。我輩以貧賤之身,值流離憂患之際,典琴書,質簪珥,忍病停藥, 日不再食者屢矣。對妻子似難快心,對同志應無愧色。此字不明,終非真實學問。” 力砥流俗之意也。余佑因名其齋曰“共飢”。過定興,復從杜越講學,以明體達用為宗,間邪存誠為要。河北隰崇貸、張羅喆、高鐈、呂申、管青陽、刁包、張翼 星、陳鋐、王之徵,山右傅山諸宿儒,皆慕與交,爭以學問相礪。凡天文、地理、禮樂、兵刑、耕桑、醫蔔,無不窮析端委,上下數千載如指諸掌。
於是彙古人經世事為《居諸編》十卷。又集歷代兵略為《乾坤大略》十卷,曰兵行先知所向,曰兵進必有奇道,曰遇敵以決戰為先,曰出奇設伏,曰招 降,曰攻取必於要害,曰據守必審形勝,曰立制在有規模,曰兵聚必資屯田,曰克敵在無欲速。杜越見之,嘆曰:“此草廬中事業也!”教士務實學,為文武全才。 時與弟子歌詩飲酒,騎射技擊為樂。薦紳先生往往構講堂,具安車,幣迎受業,遠近從游至數百人。
博野顏元素高伉,鮮許可,見余佑輒愧服,以父道事之。河間知府王奐結布衣交,為置宅於獻,主講獻陵書院。副將孔毅買田二百畝餽之。時野巾牛車往 來瀛海、嵩岱間,所至兒童野夫聚迎曰:“王先生來矣!”爭相慰藉。四方豪俊,日造門,典衣剉薦。有緩急,更為措置,無難色。至達官長吏,有求一見而不可得 者。
康熙二十三年卒,年六十九,學者私謚文節先生。
餘佑喜通任俠,平生以砥礪品行、講求經濟為主,故立身孤介刻苦,有古獨行之風。與人和易,從容簡諒。至論忠孝大節,談兵述往事,目炯炯若電,聲 如洪鐘。或持兵指畫,須戟張,蹲身一躍丈許。馳馬彎弓,矢無虛發,觀者莫不震慄色動,嘖嘖曰:“王先生命世才也!”好為詩古文詞,下筆數千言立就。書法豪 逸。然疏於考證,執筆多率意為之,蓋余佑不以是為重也。
所著又有《萬勝車陣圖》一卷,《兵民經絡圖》(應作經略圖)一卷,《諸葛八陣圖》一卷,《湧幢草》三十卷,《文集》三十二卷,《十三刀法》一卷,《認理說》、《通鑒獨觀》、《前著集》諸書。
五、《顏李師承記‧五公山人傳》
五公山人名餘佑,字介祺,新城王氏,明諸生。入國朝,隱居五公之雙峰,因號五公山人。習齋嘗偕王法乾往訪問學,恕谷亦嘗從習齋至五公山,五公閑亦過習齋、恕谷二人書齋,相與論學論治,質所著各書。
張涵白規習齋固執,兼輕信人,五公曰:“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習齋服為讜言。嘗有書答五公云:“承誨真實經濟,推廣仁人孝子之心。又 謂有心者當自喻。僕雖不敏,敢不勉力!竊思某自二十一歲,便棄八股業,專事經史及先儒語錄。然地僻無書,而賦性粗浮,雖得見者,亦只涉獵大意。求於聖人之 道,有一隙之明足矣。至二十四歲,忽得《七書》而悅之,以為《七書》之粹精在《孫子》,《孫子》之粹精在首章。於是手抄十二篇,朝夕把玩。凡兵家精粗事宜,亦頗留心。至二十五六,因所遇之艱,憂郁成疾。但看書思事卽心痛,或耳聾,或骨蒸。乃喟然嘆曰:‘天限我也!’從事醫學,以為可以養親養身,畢此生已 耳。至二十九歲,敝裡之西,乃有法乾王子出,遂相深結,彼此以聖道相望。其治身心也,專以主敬為主。其於日用也,專以躬行實踐為事。務求幽獨,寤寐無愧, 方可謂學。故邇來只盡其在我,一切憂郁俱釋,頗得樂趣。但心不密,功不緝。時生作輟,過端踵出,喜怒哀樂四字尚不能當,何足言學?是以初見有懲忿之問,理 明自不妄怒,先生真是格言。某欲親見之,竊覺其難以為理,非可一日而明也。近者思,只須心常在,則自常明。一時不在,則一時妄喜怒。故不敬,則不能明,而 不明又不能敬。敬則明矣,明則敬矣,先生以為何如?至於經濟,某以為次第在《大學》一篇,施為在《孟子》井田王道諸篇。故近間每晝夜三復聖經,將求經濟之 本也。所撰有《存治》一書,將備經濟之用也,未審是否?”
恕谷問“邊外守邊、河外守河、江外守江”之法,五公因出高陽孫文正諸書為贈,且謂之曰:“兵器須換,事須練。”恕谷又嘗侍坐兩先生,潛手搔癢,習齋責之曰:“ 侍坐尊長而覺癢,心卽不敬矣,弗待搔也!”
五公與人和易簡諒,氣度包羅,可資師法。習齋自謂生平不能及,嘗語及門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介祺得其二,溫良是也。”又曰:“予當和氣包括、 英氣憤發時,則思王五公。”恕谷亦曰:“春風滿坐,經濟盈懷,吾不及五公。”厥後習齋評恕谷《日譜》曰:“氣度多得之五公,亦善取於人矣。”其師若弟敬禮 而傾倒之如此。而五公亦絕重習齋、恕谷。館新興時,恕谷遣車迎至其齋,傳槍法、刀法。容物去繁儀法,已為移置其齋中位置,曰:“一室者天下之階梯,一室不 安置得法,況天下乎?”
恕谷嘗以試如易州,從習齋會易州田治埏、安州馮繪生、新安管公式,三人者皆五公之良友也。因與五公子曙光望荊軻山,過源泉河,登太和峰,高歌暢 飲。其後曙光將卒,使人招恕谷至獻,盡以五公遺著付之,蓋以恕谷能傳其父學也。而五公之卒,亦嘗寄恕谷以所為《絕命詩》,曰:“一天雷電收風雨,欲使乾坤 暗裡行。尚有高靈護殘喘,爭留面目見諸生。”其全與付托之意,概可想見。
恕谷既往,哭奠如儀,選《五公文集》,並為立傳。其略曰:“山人少有才譽,長念明季多故,乃讀孫吳書,散萬金家產結士。甲申闖賊陷京師,遂從其 父延善、兄余恪、弟余嚴、從兄余厚、余慎,及雄縣馬於等起兵討賊,破雄縣、容城、新城,誅其偽官。已而賊敗,清師入,眾散,隱居以終。所著書曰《廿一史兵 略》十卷,曰《乾坤大略》。《萬勝車陣圖》一卷,《兵民經絡圖》(應作經略圖)一卷,《居諸編》十卷。又有《認理說》、《通鑒獨觀》、《前著集》諸書。余 厚字若谷,其卒也,習齋祭之以文,稱為義士,謚曰壯譽。余嚴字柔之。父兄之被誣,赴燕市,五公以出後其世父建善,不行。行至琉璃河,聞人唱《伍員出關 曲》,余恪憮然曰:‘“吾兄弟俱死,誰復仇者?’揮余嚴去,獨身赴難。余嚴歸,率壯士入仇家,殲老幼卅口盡。亡命至淇縣,隱焉。習齋之南游,北歸,過訪 之。老病,留金於其孫世臣,為養資。
六.尹會一:《北學編‧王餘佑傳》
先生諱餘佑,字介祺,保定之新城人,隱五公山,北地學者至今稱五公山人。初,先生父延善,縣諸生,尚義。當明之末,散萬金產結客。三子,長余 恪,季余嚴,先生其仲也,繼世父建善令魯山。會闖賊陷京師,先生自魯山歸,父帥三子與雄縣馬魯建義旗,傳檄起兵討賊。容城孫徵君奇逢亦起兵,共恢復雄、 新、容三縣,斬其偽官。未幾賊敗,清師入,先生父為仇家陷,執入京。三子將行,余恪以先生後世父,不可死,揮余嚴為復仇計,獨身赴難,父子畢命燕市。余嚴歸,帥壯士入仇家,殲老幼三十口,無孑遺。於是急捕先生兄弟,會上官力為解,乃免。先生於是奉魯山公隱於易州之五公山,此五公山人所由稱也。
先生少有志,受業於孫徵君,學兵法。國變後,更與徵君往來講學,究經史,授生徒,教以忠孝,務實學,兼文武才。縉紳先生往往構講堂,具安車,幣 迎受業,遠近從游至數百人。既隱五公,學無不究。嘗彙古人經世事為《居諸編》數卷,《此書》十卷,《萬勝車圖說》一卷,《兵民經略圖》一卷,《諸葛八陣圖》一卷,皆霸王大略。又《湧幢草》三十卷,《文集》三十二卷。自少壯數十年,感慨激烈之致,一發於詩。目炯炯如電,聲若洪鐘。顧平居,與人和易,從容簡 諒。以講學著書為事,隱居教授,不求聞達。年七十,卒,學者私謚文節先生。
尹會一曰:“吾觀王或庵撰《五公山人傳》,謂先王負經世才,其詳得自吾邑李剛主,讀其遺書至撫卷太息曰:‘此諸葛武鄉之流!’嗟呼!吾嘗怪世之 人動以儒術迂疏為道學詬病,如先生者,隱而未見耳。使獲見用於世,其不一雪斯言也與?望溪先生嘗與余商訂北學,亦為先生屈一指。余故采或庵所載,書其略以 志向往,雲《北學編》雲。”
七、《清儒學案小識·夏峰弟子王先生餘佑傳》
王餘佑字申之,又字介祺,晚號五公山人。直隸新城人,明諸生。父延善,尚義好施,當明末,散萬金結客。生三子,長余恪,季余嚴,先生其仲也,出 為世父魯山知縣建善後。會李自成陷京師,先生自魯山歸,父率三子與雄縣馬魯起義兵討賊,孫夏峰徵君亦起兵容城,同恢復三縣,斬偽官。迨清師入關,先生父為 仇家所陷,執入京。兄余恪以先生後世父,不可死,揮之去。獨身赴難,父子畢命燕市。弟余嚴率壯士入仇家,殲其老幼三十口。於是急捕先生兄弟,上官力解乃 免。先生招魂葬父兄,奉嗣父隱於易州五公山。游定興鹿伯順門與歸安茅元儀,講經世之學。繼受業於夏峰,治兵家言。國變後往來蘇門,相從講學,復從定興杜紫 峰游。學以明體達用為宗,間邪存誠為要。究心經史,教授生徒,務實學,兼文武才,遠近從游數百人。天文、地理、禮樂、兵刑、耕桑、醫蔔無不究析端委。彙古 人經世事為《居諸編》十卷,集歷代兵略為《乾坤大略》十卷。又有《萬勝車陣圖》一卷,《兵民經絡圖》(應作經略圖)一卷,《諸葛八陣圖》一卷,《湧幢草》 三十卷,《文集》三十二卷,《十三刀法》一卷,《認理說》、《通鑒獨觀》、《前著集》諸書。康熙二十三年卒,年六十九,學者私謚文節先生。
參王源撰傳、《北學編》、《國朝學案小識》、《先正事略》。
八、《清朝先正事略‧刁蒙吉先生事略附五公山人傳》
五公山人者,字介祺,保定新城人也。父延善,邑諸生,尚氣誼。當明末,散萬金產結客。有子三,長餘恪,季餘嚴,山人其仲也。出嗣世父建善,令魯 山。會闖賊陷京師,山人自魯山歸。父率三子與雄縣馬魯建義旗,傳檄討賊。時容城孫徵君奇逢亦起兵,共恢復雄、新、容三縣,斬其偽官。未幾賊敗,大清師入, 山人父為仇家所陷,執赴京。三子將從,餘恪以山人後世父,不可死,揮餘嚴為復仇計,遂獨身赴難,父子死燕市。余嚴歸,率壯士入仇家,殲其老稚三十口,無孑 遺。名捕甚急,會上官有知其枉者,力為解乃免。於是山人奉魯山公隱易州之五公山。少勵志行,嘗受業於孫徵君,學兵法。國變後,更從徵君講性命之學,教人以 忠孝,務實學。嘗彙古人經世事,為《居諸編》十卷,《八陣圖》一卷,《萬勝車圖說》一卷,《兵民經略圖》一卷,又《湧幢草》三十卷,《文集》三十二卷。王 崑繩、李綱主讀其遺書,至撫卷太息曰:“此諸葛武鄉之流也!”卒,年七十,學者私謚文節先生。山人與刁蒙吉為先生石交,靜之游其門最久,語詳尹少宰《北學 編》。
九、《明遺民錄》王餘佑傳
明王餘佑,字介祺,保定新城人。父延喜(應作延善),諸生。尚義。天下亂,散萬金結客。三子,長曰餘恪,次即餘佑,季曰餘嚴。余佑出繼世父建 善。明亡,余佑父率三子及從子餘厚、餘慎,與雄縣馬魯建義旗,傳檄起兵。清兵至,余佑父為仇家陷,被擊入京。餘恪餘嚴謀曰:“父國亡,吾兄弟何面目視息人 間?仲繼世父,不可死。吾二人其死之!”乃赴難。夜馳至琉璃河,聞人唱《伍員出關曲》,余恪憮然曰:“阿弟誤矣!吾二人俱死,誰復仇者?若壯士,可復仇, 我死之!”乃揮餘嚴去,自赴京,大呼曰:“我起義生員王某長子也,來赴死!”遂父子畢命於燕市。余嚴歸,率壯士入仇家,殲其老幼男婦三十人無遺。於是急捕 余佑兄弟,會保定府朱甲、易州道副使黃國安力為解,乃免。余佑於是隱易州之五公山,號五公山人。與大原傅山,同郡張羅喆、呂申諸子,日相切劘。嘗集古人經 世事,為《居諸篇》十卷,《萬勝車圖說》一卷,《兵民經絡圖》(經略圖)一卷,《諸葛八陣圖》一卷,皆霸王大略,兵機利害也。又《十三刀法》一卷,《湧幢 草》三十卷,文三十二卷。其為文數千言立就,書法遒逸,而感慨激烈之致,一發於詩。與人和易,從容簡諒。至論義烈大節,談兵述往事,目炯炯如電,聲若洪 鐘。或持兵指畫,須戟張,蹲身一躍丈許。馳馬彎弓,矢無虛發,觀者莫不震慄色動曰:“王先生命世才也!”
十、《清史稿·儒林傳‧王餘佑傳》(《清史列傳·儒林傳·王餘佑傳》)
餘佑,字介祺,新城人。父延善,邑諸生,尚氣誼。當明末,散萬金產結客。有子三,長餘恪,季餘岩,餘佑其仲也。明亡,延善率三子與雄縣馬魯建義 旗,傳檄討賊。時容城孫奇逢亦起兵,共恢復雄、新、容三縣,斬其偽官。順治初,延善為仇家所陷,執赴京。余恪揮兩弟出,為復仇計,獨身赴難,父子死燕市。 余岩夜率壯士入仇家,殲其老弱三十口。名捕甚急,上官有知其枉者,力解乃免。余佑隱易州之五公山,自號五公山人。嘗受業於孫奇逢,學兵法,後更從奇逢講性 命之學。隱居教授,不求聞達。教人以忠孝,務實學。卒,年七十。
十一、《清詩紀事初編‧王餘佑傳》
王餘佑,字申之,一字介祺。其先小興州人,本姓宓,贅於保定新城王氏,遂為新城人,以王為氏。諸生,入清,蔔居易州五公山雙峰村,躬耕犖確,以 養父母,暇則述作,不入城市者垂三十年,世稱五公山人。少師事鹿善繼、孫奇逢、杜越。其學以明體達用為宗,間邪存誠為要。凡古今成敗治忽,事機得失,無不 通曉。上自禮樂兵刑,下至耕桑藝植,醫藥蔔筮,西洋語文,無不窮析端委。晚居獻縣。約卒於康熙二十三年,年七十。著《居諸編》、《乾坤大略》、《諸葛陣 圖》、《通鑒獨觀》。最自信者《茅檐款議》。門人李興祖編其詩文為《五公山人集》十六卷。詩似謝皋羽、鄭所南,文模陳同甫。然辭旨隱約,不作陵厲指斥之 語。志傳多有關系,《吳處士小傳》紀吳鉏南北蹤跡甚備,而不言其所圖,知余佑必為共事者。謂鉏著《廿一史方輿考略》,署他人姓字刻之,然則鉏固未嘗廢學 也。鉏字稽田,嘉興人,吳昌時子,徐枋為賦遠人之詩者也。
十二、李興祖:《五公山人集·序》
從來講理學者,弊在拘方而不適於用;讀經濟者,流為功利而不入於純。二者交失,斯其人雖有言焉,徒枝葉耳,不足存也。唯本理學為經濟,明體達用 之道一以貫之無遺,則其見諸文詞者皆性情所寓,粹然盎然,於於正直和平。用其身可以福主庇民,即不用其身,存其言亦可藏名山垂久遠已。
吾師五公王先生,親灸鹿忠節,受業孫蘇門徵君,又從刁非有、杜紫峰諸公游,理日益明,學〔日〕益邃。天心月窟之旨洞徹無疑。蓋信道篤而任道勇, 近仁之質,得諸剛毅,徵君嘗亟稱之。於書無所不窺,上自禮樂政刑,下至耕桑藝植,醫藥蔔筮,無不窮析端委,極縱橫上下之識,數千百年間事如燭照數計。及指 陳得失,蒿目時艱,真有坐而言可起而行者。嗚呼!先生具有本之學,經緯之才,乃棲岩飲谷以老,老且齎志歿,不得見諸敷施,為可惜也。
余仰止先生,久浮沉宦轍,不獲函丈追隨。歲癸亥,遭先慈變,歸安肅。談禮之暇,間閱簡編,念無以牖迪之者,徒步入山中,敦延先生至裡門,遂得朝 夕侍左右,請業請益,叩以大小,無不鳴也。自恨鈍根淺識,於濂洛薪傳全未夢見,即經濟諸務亦茫然未曉,獨聲詩一道,略嫻吟詠,微辨體格,古文不敢妄作,粗 識源流,皆受先生之教於萬一也。先生嘗語及門曰:“詩本性情,必以忠孝為根柢。子美入蜀,子瞻海外,忠君愛國之念肫然於中,觸景流連,逐詠歌嗟嘆不已。學 古文,先正心術,心術正則理足氣昌,醇如董江都愷,切如陸敬輿,自無牛鬼蛇神之習。”余至今佩服不敢忘雲。
先生編纂甚富,幾重壓牛腰,今藏於家,未及行世。生平詩文,每興酣落筆,頃刻數紙,然隨手稿輒散佚。年來搜輯,彙成茲集,特吉光片羽耳,未足盡先生之詩古文,且願讀是集者知先生此中微,尚更於楮墨外遇之也。
康熙歲次乙亥重九前三日銀城受業李興祖拜題於歷下之鹺署。
十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五公山人集〉提要》
五公山人集十四卷,直隸總督采進本,國朝王餘佑撰。
餘佑本姓宓,先世為王氏,後因不復改。字申之,一字介祺,直隸新城人。明末避亂易州五公山,因號五公山人。後流寓獻縣,子孫遂為獻縣人。余佑在 前明為諸生,受知於桐城左光鬥,故喜談氣節。其學則出自容城孫奇逢、定興杜越,以砥礪品行、講求經濟為主。故立身孤介刻苦,有古獨行之風。然恆以談兵說劍 為事,又精於技擊,喜通任俠,不甚循儒者繩量。其詩文亦皆不入格,考證尤踈。如謂西洋呼月為老瓦,杜詩“莫笑田家老瓦盆”即月盆也,如月琴、月台之類取其 形似。按歐邏巴人至明萬歷間利瑪竇始入中國,杜甫何自識其譯語?又謂古詩“為樂當及時,焉能待來滋”,滋為草名,又名繁縷,易於滋長,即藤也。案古詩本作 “來茲”,字本《呂氏春秋》,今茲來茲,猶今年明年,高誘注甚明,余佑殆見誤本古詩,茲字加水,因生曲說。又題鸂水亭印藪,稱本《說文》、《正訛》、《玉 篇》諸書。周伯琦《六書正訛》論雖偏僻,猶是篆體。顧野王、孫強之《玉篇》則全是隸書,何與摹印之事?亦太不詳檢矣!
十四、李塨《顏習齋先生年譜》卷上甲辰(1664)條
五公山人,王姓,諱餘佑,字介祺,保定新城人。父行昆弟皆宦於明。少有才譽,長念明季多故,乃讀孫吳書,散萬金產結士。甲申,闖寇據京師,遂從 父延善及從兄余厚、兄余恪、弟余嚴、雄縣馬於等,起兵討賊。破雄縣、新城、容城,誅其偽官。已而賊敗,清師入,眾散。隱居五公山雙峰,每登峰頂,慷慨悲 歌,泣數行下。益博讀書,尤邃於韜鈐,嘗集《廿一史兵略》,為《此書》十卷,曰兵行先知所向,曰兵進必有奇道,曰遇敵以決戰為先,曰出奇設伏,曰招降,曰 攻取必於要害,曰據守必審形勝,曰立制在有規模,曰兵聚必資屯田,曰克敵在無欲速。又著《通鑒獨觀》。工詩字,豪氣清風,見者傾倒。
十五、王源:《居業堂文集‧答五公山人王介祺(乙巳)》
承誨真實經濟,推廣仁人孝子之心,又謂有心者當自喻。僕雖不敏,敢不勉力!
竅思某自二十一歲,頗有愚志,便棄八股業,專事經史及先儒語錄。然地僻無書,而賦性粗浮,雖得見者,亦只涉獵大意,求於聖人之道有一隙之明足 矣。至二十四歲,忽得《七書》而悅之。以為《七書》之粹精在《孫子》,《孫子》之粹精在首章,於是手抄十二篇,朝夕把玩。凡兵家精粗事宜,亦頗留心。至二 十五六,因所遇之艱,憂郁成疾,但看書思事卽心痛。或耳聾,或骨蒸。乃喟然嘆曰:“天限我也!悠悠忽忽,欲以庸眾終矣!”故又從事醫學,以為可以養親養 身,畢此生已耳。
至二十九歲,敝裡之西乃有法乾王子出,遂相深結,彼此以聖道相望。其治身心也,專以主敬為主。其於日用也,專以躬行實踐為事。務求幽獨,寤寐無 愧,方可謂學。故邇來只盡其在我,一切憂郁俱釋,頗得樂趣矣。但心不密,功不緝。時生作輟,過端踵出。喜怒哀樂四字尚不能當,何足言學。是以初見有懲忿之 問也,理明自不妄怒。先生真是格言,某欲親見之,竊覺其難以為理,非可一日而明也。近者思只須心常在,則自常明。一時不在,則一時亡喜亡怒。故不敬則不能 明,而不明又不能敬。是以近有敬則明矣,明則敬矣。
之說先生以為何如?至於經濟,某以為次第在《大學》一篇,施為在《孟子》井田王道諸篇,故近間每晝夜三復聖經,將求經濟之本也。所撰有《存治》一書,將備經濟之用也,未審是否?
外啟者,前在祁,適刁先生為州守,制壽屏,謂前幅有戴滄州書。上用御賜圖書,無可配者。儻得孫徵君詩文方佳,借此地無,王介祺、高蒍馨輩代為 之。某問:“詩文可代如此乎?”刁先生曰:“伊行常事。”今觀見示壽孫徵君代某有言,是刁先生之言不誣矣。如此則奉拜時先生謂專向誠實用功,或尚有不盡然 者乎?惟以後改之,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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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京華 編輯
說 明:昔余在燕市,讀王餘佑《五公山人集》。千禧之年,居洛下,傍伊川,因輯《王余佑文獻資料彙編》十五篇。今則流寓零陵,傍濂溪,閑讀《夏峰先生集》並《習齋記餘》,中有牽涉王餘佑者,又得五篇。爰錄為輯補,仍賴溫厲博士網站發布,以就教於同仁。
張京華甲申季春識於柳子西山執簡抱龜之室
顏元:《習齋記餘‧祭壯譽王義士文(甲子)》
嗚呼,陽九之際乾坤尚賴有翁哉!今日之天胡不吊而促翁逝哉!當闖禍之炎赫也,起三秦,盛河南,浸淫遍天下,如疾風之掃葉,如巨浪之摧圯。我三輔 諸君子,獨標勁節,若張吏部死守上谷,若張進士羅輔殺賊無數,若義豊刁文孝斬衰奉大行主,若常山張石史丁偽擢而碎敕大罵,若張石卿館青陽以諸生掛冠,若趙 潤白以童子潔志。其他節比幼安,心擬思肖者,指不勝屈。然或力敵於僭偽之前,或守志於鼎革之後。至賊成偽帝,九有在握而求其發指眥裂,提一旅之師,復大仇 問賊軍者,先生一家而已。當端皇之殉社稷也,先生豎二旗於門曰:“誅賊報國,仗義復仇!有願為大行皇帝復仇者,聚此旗下!”集義眾千人,破賊城,發賊庫, 捉賊官,亦可謂奪賊之氣矣。行檄海內雲:“生成佐命勛,生固榮耀;死作忠義鬼,死亦芬芳。”志可謂強矣!惜賊已遁,未得親梟其首祭告先皇耳。某向與同人議 上私謚,勝敵志強曰“壯”,莊武而不逆曰“莊”,或有當乎?已而怨家誣告,致令先子伯兄璧碎燕市,亦甚慘矣!猶幸朱郡守黃道監辨章上請,白先生家忠義,蒙 旨仍收新庠,給還剿沒,則翁家可脫然無事矣。自是而峨冠古服,深山高蹈,詩文膾灸人口,記述富逾五車。剛主配謚,狀古述今曰“譽”,宜其然矣。其質性孤 戾,最少可人,一謁先生於酈口,再吊於雙峰,又數叩於瀛郡,亦蒙先生累顧敉止。春風淑氣,化我乖棱;巨量廓懷,蕩我褊隔;偉識雄略,啟我庸頑。使固陋之子 不容不心折也。刁文孝捐客,石卿公儀棄世,某所敬佩倚望如師如父者,獨先生一人。氣數賴以維持,士風賴以砥柱,後進賴以裁成,亦惟先生一人。嗚呼,天胡不 吊而促之逝哉!愧茲不腆,匍匐哭臨。聞先生之卒,睜目張口,尚有余銜也,神其容已乎?伏惟尚饗。
顏元:《習齋記餘‧與五公山人王介祺(同王子法乾)》
久慕鬥山,莫由親灸,天假之年,光蒞鄰壤,使某輩得沐德輝。拜瞻之下,春風和氣,清人胸臆。慷慨快爽,更無一纖藩籬。此等氣像,蓋自立雪孫門, 心性之學,得之有素也。吾儕何幸被此休光。尤堪感佩者,夢誨一紙,開我茅塞。期行次日,志古典禮,月余來想文公手定之書,必講慣習熟之矣。若新有得,祈以 分惠。郡中令友張石卿先生處歌節舞儀曾訪否,亦寄一音。《正字》《千文》《爾雅》各一冊璧還。伏侯起居及公郎高弟清吉。
顏元:《習齋記餘‧答五公山人王介祺乙(乙巳)》
承誨真實經濟,推廣仁人孝子之心,又謂有心者當自喻。僕雖不敏,敢不勉力。竊思某自二十一歲,頗有愚志,便棄八股業,專事經史及先儒語錄。然地 僻無書,而賦性粗浮,雖得見者,亦只涉獵大意,求於聖人之道有一隙之明足矣。至二十四歲,忽得《七書》而悅之,以為《七書》粹精在《孫子》,《孫子》之粹 精在首章。於是手抄十二篇,朝夕把玩,凡兵家精粗事宜,亦頗留心。至二十五六,因所遇之艱,憂郁成疾,但看書思事即心痛,或耳聾,或骨蒸。乃喟然嘆曰: “天限我也!”悠悠忽忽,欲以庸眾終矣。故又從事醫學,以為可以養親養身,畢此生已耳。至二十九歲,敝裡之西乃有法乾王子出,遂相深結,彼此以聖道相望。 其治身心也,專以主敬為主。其於日用也,專以躬行實踐為事。務求幽獨寤寐無愧方可謂學,故邇來只盡其在我,一切憂郁俱釋,頗得樂趣矣。但心不密,功不緝, 時生作輟,過端踵出,喜怒哀樂四字尚不能當,何足言學。是以初見有懲忿之問也。理明自不妄怒,先生真是格言。某欲親見之,竊覺其難以為理,非可一日而明 也。近者思只須心常在,則自常明。一時不在,則一時妄喜妄怒。故不敬則不能明,而不明又不能敬,是以近有敬則明矣、明則敬矣之說,先生以為何如?至於經 濟,某以為次第在《大學》一篇,施為在《孟子》井田王道諸篇。故近間每晝夜三復聖經,將求經濟之本也。所撰有《存治》一書,將備經濟之用也,未審是否。
外啟者,前在祁,適刁先生為州守,制壽屏,謂前幅有戴滄州畫,上用御賜圖書,無可配者,儻得孫徵君詩文方佳,惜此地無王介祺、高薦馨輩代為之。 某問詩文可代如此乎,刁先生曰,伊行常事。今觀見示壽孫徵君代某有言,是刁先生之言不誣矣。如此則奉拜時先生謂專向誠實用功,或尚有不盡然者乎?惟以後改 之,罪罪。
孫奇逢:《夏峰先生集·贈王恢嬰序》
甲辰,余自蘇門歸裡,因憶棄廬而旅者,二十余年矣。昔之少者已壯,而壯者遂多衰老,至姻譜老友,皆凋落無存,獨王君恢嬰,年滿八旬,尚巋然如魯 靈光,神明愈王,健飯強飲,遙望五峰,宛然神仙中人。蓋中之所得者深,不與服食運炁之術比也。君負才多學,有志當世之務。方筮仕臨邑,力卻舊例,歲省民金 逾萬,且鐫石以杜後來,闔邑快之。其任魯也,當逆闖盤據,人鹹指為畏途,君毅然單騎自往。所至招撫山寨,獎論忠義,爭率所部來迎。至則綏徠有法,守御有 方,數郡鹹以魯為歸。今魯志載保城擒偽之事,懍然有顏平原遺風焉。甲申後,補祁一載,遂以醉臥,失迎上官。罷歸來,三徑無依,乃攜家入五峰山,蕭然四壁, 日唯飲泉憩石,寄情酒杯書卷,絕無慕聲利援交游之念。或采藥入林,或彈琴陟嶺,足跡不離山者今且二十年。子余佑,以舌耕代負米,嘗奔走千裡百裡外。公不以 榮祿祝子孫,故以束脯作鼎養也。五峰之山,相傳王興五子避莽亂隱於此,余舊與同人數棲其下,浮家以後,遂不復問津。乃茲山多緣,久借高賢之棲遲,又未嘗有 隱士高人之目。昔管邴在遼東,結廬遍山谷。寧見公孫度,語唯經典,不及時事,度以下人皆安之。原好清議格物,遂致逸歸。夫清議格物,非不美之事也,至不能 安其身,若幼安者,真可謂能過人者也,全身善世,而復享大年。陸文定嘗言,士大於世法中,唯廉取薄享,可續壽命之原。公生平既得文定壽命之原,而復得幼安 處己之道,其獲期頤而享清福,自不待腐儒之喋喋已。
顏元:《習齋記餘‧王餘厚傳》
王餘厚,北直新城人,明吏部主事明善子也。身不盈五尺,少羸,得異疾,每交睫,神輒出。使二婢更槌背肩,連呼問,稍間,則出見守門者某臥某歌, 至親友家事物雲為,還言不爽也。明善憂必夭,竟成立。登新城庠籍。明鼎移,李自成偽牌安民,見之憤曰:“何物單眼奴,破我三百載金甌,逼我大行皇帝升遐 哉!”碎其牌,殺其使,同弟余慎與其從父延善,從兄余恪,從弟余佑、余嚴,友人馬於輩,集眾舉義。慎尤激昂,身自領一哨,復安州,擒偽令。軍勢已合,而山 海關總兵吳三桂迎國師入破賊,自成西遁。馬於謀曰:“吾儕本期斷賊首,報君父大仇,今賊已覆,可投大軍,見攝政王以自全。”厚不可。於詣軍前,王嘉之,賜 官不受,曰:“非欲官也,避辜耳。”王錫之硃護身,慎亦各引兵散。國朝既定鼎,仇家以叛誣告發。兵執延善入都,余恪謂嚴曰:“本與大人共事,脫大人獨死, 吾兄弟何面目視息人間!吾赴難,汝復仇。”入京亦死。嚴糾眾殺其仇家三十餘口。朝廷益震怒,檄天下獲厚等者即決後聞。逾年,厚夜歸,視其叔魯山令恢嬰於姻 家,姻家紿以所在而走發縣,遂發兵執厚解府。知保定事者,德藩親族朱嵚也,降國朝,得知郡,一見大哭曰:“汝秀才能報君父仇,吾不爾若。”釋縲解易。州道 黃圖安,故端皇司理,亦擗胸泣下。遂同申辨章曰:“王余厚等為明朝生員,起義兵復君父仇,所破者偽賊之城,所殺者偽賊之官,所掠者偽賊之倉庫。我朝定鼎之 初,所宜獎勵忠義以風天下,似不宜深構此獄也。”奉旨,厚等仍收新城庠肄業,將所剿沒產業給還。厚既釋,與嚴張弓仗刃,載家屬渡河,隱於歸德。嘗南游江 左,見修孝陵,氣蔥郁如蒸,徘徊久之。卒中州,孫元裔迎窆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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